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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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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拗花辞》第十章·真假魇?

——?

"前锋营折损七成。"

那战报原是朱砂小楷,如今却被血染得模糊,字迹洇开,如残梅落瓣,凄艳刺目。殷昭捏着那纸,指尖微微发颤,竟似握不住一般。案上青玉酒盏早已被他攥碎,碎瓷如刃,深深嵌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怔怔望着那战报,眼中寒光凛冽,如霜刃出鞘。

帐内炭火渐熄,唯余一缕青烟袅袅,众将伏地屏息,连大气也不敢出。

"北衙六军呢?"

他声音极轻,却似冰棱坠地,寒意彻骨。骠骑将军以额触地,铁甲铿然作响,颤声道:"回……回陛下,仍未赶到。"

殷昭闻言,忽地低笑一声,那笑声极冷,如夜枭啼月,令人毛骨悚然。他缓缓抬眸,眼底寒芒如刀,扫过帐下诸将,道:"朕的将士在前线浴血,他们倒好,竟有闲情游山玩水?"

无人敢应,唯闻帐外朔风呜咽,似鬼哭狼嚎。

"好,很好。"

他猛地拂袖,案上笔墨纸砚、兵书战策尽数掀翻,墨汁泼洒,如黑蛟翻浪,溅得满地狼藉。殷昭胸口剧烈起伏,束发的金冠歪斜,几缕青丝散落额前,衬得他面色愈发森寒。

"传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忽地静了下来,声音极轻,却字字如刀:"告诉程雪崖,明日辰时,若北衙六军仍未至——"

他垂眸,看着掌心鲜血滴落,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要么提主将人头来见,要么……让他把自己的脑袋,装在紫檀匣子里送来。"

话音未落,帐外狂风骤起,将"忠勇无双"的锦旗撕得猎猎作响,似有无形鬼手,要将这天地搅个天翻地覆。

"张阁老好大的排场……"

程雪崖独立阶前,月色如洗,照得他一身素袍愈发清冷。身后十二银甲卫早被拦在影壁之外,唯余他一人孑立。那朱漆兽环的府门大敞着,倒似一张饕餮巨口,檐下灯笼映着的匾额红得刺目。

转过九曲回廊,但见张明远正在暖阁里烹茶。鎏金狻猊炉吐着沉水香,他手持越窑秘色茶碾,慢条斯理地研磨着明前龙井。见客至,不过略抬了抬眼皮:"更深露重,程大人倒是好兴致……"

"北衙六军贻误军机,致使前锋营将士血染饮马河。"程雪崖立在猩红毡毯上,声音似淬了冰,"此事,阁老可知晓?"

茶碾与青石的摩擦声戛然而止。张明远执起定窑白瓷壶,滚水冲开碧色茶汤,雾气氤氲间,他眼角皱纹里藏着三分算计:"军国大事千头万绪,偶有差池也是常理。程大人这般咄咄逼人,倒像是……"茶盏轻轻推过紫檀案几,"……专程来问罪的?"

程雪崖垂眸,见茶汤澄澈如镜,映出自己眉间那道新添的伤疤。那是三日前在乱军中所受,此刻犹自渗着血丝。

"差池?"他忽地冷笑,"北衙行军路线唯兵部与阁老知晓,若非有人刻意……"指尖叩击盏沿,发出清脆声响,"……怎会绕道苍云岭,平白耽搁三日?"

暖阁外竹影婆娑,投在窗纱上如鬼魅乱舞。张明远捻着胸前白须,忽然笑出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大人这话,莫不是疑心老夫通敌?"

"我要兵部职方司的花名册。"程雪崖五指骤然收紧,茶盏应声出现裂痕,"特别是……近来与突厥使者有过接触的。"

鎏金烛台上的红烛猛地爆了个灯花。张明远叹息着摇头:"程大人啊……"他忽然倾身,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陛下将你囚在重华殿这些时日,你真当是金屋藏娇?"枯瘦的手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圈,"等这个圈画圆了……"

程雪崖瞳孔骤缩。他当然认得这个手势,那是刑部大狱里,死囚临刑前要画的押。

"啪!"

茶盏在张明远脚边炸开,碎瓷溅上他绛紫官袍。程雪崖已欺身而至,腰间玉带钩撞在案几上铮铮作响:"少装糊涂!名单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张明远不紧不慢地掸着衣襟,"程大人不妨回头看看?"

暖阁四周不知何时已立满带刀侍卫,刀鞘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程雪崖却忽然笑了,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擦拭指尖茶渍。

"张阁老可听说过……去岁陛下为哄我高兴,把西域进贡的夜明珠都碾成了粉?"

张明远面色陡变。

"他确实不在乎江山。"程雪崖俯身,唇畔笑意如刀,在老者耳边轻声道,"但若有人动了他的……"玉指划过对方胸前补服上的仙鹤纹绣,"……玩意儿,你说会怎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窗外惊起一树寒鸦,扑棱棱飞过翳月。

更深漏残,军帐内烛影摇红。

殷昭醉卧在狼皮褥子上,鎏金酒壶歪倒一旁,琥珀色的残酒浸透了奏报军情的绢帛。连月战事不利,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堆了满案,朱批御笔终究敌不过胡马嘶鸣。

他索性弃了笔墨,抱着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痛饮,直到玉山倾颓,眼前金乌乱坠。

帐外朔风呜咽,忽闻帘栊轻响。

一道素白身影踏月而来,广袖当风,恍若姑射仙人。殷昭醉眼朦胧间,只见那人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不是程雪崖又是哪个?

"先生……"天子醉语呢喃,龙纹袖口扫落案上白玉镇纸,挣扎着要去捉那人的衣袂,"边关苦寒,先生怎么来了……"

程雪崖竟不避让,反将身子俯得更低。温热的吐息带着松烟墨香拂在耳际,冰凉的指尖却攀上天子咽喉,顺着血脉游走,似在丈量什么。

"陛下。"

这一声唤得百转千回,比帐中熏的龙涎香更缠绵三分。

殷昭浑身战栗,这太蹊跷——程雪崖素来持礼甚严,纵是御前奏对也要隔开三尺之距,何曾有过这般逾矩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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