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给面子的讥讽,孟屿宁眉宇轻拧,没有说话。
一个牌友敲敲桌子劝道:老孟,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屿宁在北京念书本来就没什么机会回家,你生病住院那段时间他还特意请假回来看你,这份心就已经够了,你总不能因为自己生病就耽误自己儿子读书吧?
他读书?老孟冷笑,我辛辛苦苦供他考上了北大,北京多热闹啊,他哪儿还愿意回来?让他屈尊回来过年都是委屈他这个高材生了,回来也是往别人家跑,也是,人老裴俩口子都是公务员,又有文化,他哪里还看得上我这个亲生老子?
行了,少说两句。牌友又劝。
少说也行,老孟手指捻着烟头,冲孟屿宁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你去外面过吧,别回家碍我的眼。
孟屿宁从进门后就没说过话。
到如今也仍是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老孟更是恼怒:我跟你说话呢孟屿宁?!你哑巴了?
要是不想我回来就说清楚,孟屿宁淡声说,以后过年我不会回来碍你眼。
老孟瞪眼,蓦地又笑了,咬牙切齿道:你!好好好,行!可以!你过年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还懒得管你!
孟屿宁也笑了:你本来也没怎么管过我。
孟屿宁你别以为你现在大了我就不敢揍你了!
老孟直接抓起几张麻将往孟屿宁的方向丢去。
打在了儿子的额头上。
男人微愣,没想到儿子竟然没躲。
孟屿宁被打得侧过头,额头被打到的地方迅速泛起红。
他安静承受着,也没说一句话,转身回房,关上门。
儿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动手呢!牌友啧声,快进去和你儿子好好谈谈。
老孟一时间也有些无措,最后撂下麻将,也没敲门直接进了孟屿宁的房间。
孟屿宁平静地看着他:有事吗?
我……老孟语塞,被他冷静的模样稍微吓住,小时候喝醉了酒打他,他还会躲还会反抗,后来慢慢地就不躲了,乖乖地站着任他打完后自己躲在厕所里哭,现在长大了连哭都不哭了,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
老孟不说话,孟屿宁默默拿出行李箱,准备收拾衣服。
你这是干什么?老孟厉声问。
不碍你的眼。孟屿宁轻声说。
他越是冷静,老孟的脾气越是上来:那你要去住哪儿?又住到对面去?到底对面是你家还是这儿是你家?
孟屿宁停下手中收拾衣服的动作,转身反问父亲:那你告诉我,这里哪像是个家?
怎么不像是个家?我是你爸,还有你许阿姨,我们三个就是个家!
不是。孟屿宁否认。
老孟愣住。
你和她是一个家,将来等阿姨怀了孕,你们和孩子又是一个家。
老孟下意识问:那你呢?你和谁才是一个家?
谁和我都不是一个家,孟屿宁语气淡漠,猝满磨成尖刀状的冰块,你和我妈没离婚前本来是,后来离了婚就不是了,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我其实也有家,但后来爷爷过世了,就没有了。
我把你生出来,你说不是家就不是了?
爸,如果我能够自己做选择,我宁愿不要出生。你总说我喜欢裴叔叔家,孟屿宁顿了顿,苦笑道,有时候我也很希望我是裴叔叔的儿子。
你说什么混账话呢?!
那就不说了,孟屿宁深吸口气,继续收拾行李,我收拾好就走。
你走你走,爱去哪儿去哪儿!这个年也不要过了!
老孟直到儿子走出家门的那一刻之前,还在以为儿子只是赌气。
还是牌友死命拦着孟屿宁不让他走。
做父亲的看着儿子冷漠决绝的神情,突然意识到这次并不是小孩在赌气,孟屿宁早长大了,二十一岁的青年,明白自己做每件事的后果,还有几天过年,他这时候离开,明显是一种变相的了断。
你要走,就先把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的钱先还给我!
除了这个,老孟想不出任何挽留儿子的方式。
孟屿宁嗯了声:给我点时间,等我毕业以后,我会慢慢还给你。
老孟没想到他连这个打算都做了,颤着嘴唇吼:快过年你这时候走,你就是这么当儿子的?
孟屿宁轻轻笑了,语气讥讽:爸,你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父亲,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这句话突然戳到了老孟。
父亲孟长风的憾然离世,一直是他心中的刺。
牌友最后也没劝住孟屿宁,他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下了楼离开。
老孟想,如果这是儿子对父亲的报复,那在这一刻,孟屿宁成功了。</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