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结局
清早，李南柯吃过妻子做的早餐，迎着淡淡的寒意前往孟小兔的家，即将来临的白天在空中隐约透出的微明。
似小山坡的石块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熟悉的身影。
平日赖床的孟小兔也早已起来。
奶奶生病了。
少女眼眶通红，手捧着刚刚煎好的药汤。
冒出的热气熏得少女可爱的小脸有些朦胧，朦胧中明显能看到脸上的泪痕。
李南柯进到屋内。
孟奶奶静静躺在床榻上，双目微闭，显得比以前更老了一些。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盏油灯，已经燃到了尽头。
其实她的身体早已难以支撑。
僧人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浅浅痕迹，抬头望着似鹅毛飘落的雪花，脸上多了一丝释然，微笑道：无妨。
院子安静下来。
他无法容忍长公主最后会嫁给别的男人，更无法容忍对方与异性亲近。
刺红的嫁衣在夕阳余光下，红的鲜艳，似燃烧了曾经的回忆。
哇，好香啊。
怎么样，漂亮吧。李南柯不无得意。
他以为他们很快会有重新相遇的一天，可他却忘了时间是最大的敌人。
你不吃，我可就吃完了。
他拿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枚打造精美的戒指。
不远处的白不爱怔怔看着，眼眸茫然。
虽然生命在倒计时。
尽管内心已经有所准备，可听到死亡的宣判，孟小兔哭了出来。
但他不在乎。
——
北哥儿。
熟悉的饭菜味道勾起了少女幼年时的回忆。
他是不是因为要娶我，被他的家里人锁起来了？
难不成这是老天给的机缘？
望着陌生的建筑，洛浅秋好奇问道。
老人伸出另一只手，理了理男人凌乱的头发，声音轻的似载着回忆的蒲公英，眼眸泪花闪烁，叹声道：
其实啊，有段时间我不想等了。
菜肴很精美。
只是……
摇椅上，穿着围裙的孟奶奶静静坐着，在闭目休息，安详而又慈和。
男人只好闭上嘴巴。
李南柯轻唤了一声。
他始终不敢踏进一步，去面对她。
他想要说什么，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觉得喉咙里有一个硬块塞上来。
妇人神情发窘。
这么一琢磨，忽然觉得那僧人确实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带着几分贵气。
可是我除了等，还能做什么呢？
好看吗？
在即将落地的时候，被一只手温柔的轻轻接住。
李南柯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甩袖。
这个消息把洛浅秋给吓坏了。
男人头发散乱，眼窝深陷带着黑眼圈，浑身上下写满了憔悴疲惫，宛若一条被人遗弃的狗一样，让人怜惜。
恨自己为什么要让女人承诺去等。
老人喝了几口药汤，便又闭上了眼陷入潜睡。
奶奶，以后你再给我做顿红烧肉好不好，我不怕吃胖，反正会有人要我的。
咻！
突然，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
她只能无声盼望，愈加变老。
一道带着尊敬的男人声音响起。
一个早已不属于自己的故事。
葬礼上，孟小兔哭成了泪人儿。
直到那根红绳从肩头慢慢滑落……
我寻思着，既然都没人要了，那我也只能等了。我就看着那凤凰山啊，想着我们以前的画面，想着你的样子，你的声音……
刚踏进屋内，少女却嗅到了一阵饭香。
再嫁一次。
双双！
中年男子看着有些面生的和尚，恭声问道：敢问大师法号是？
她本打算离开，又被洛浅秋给劝住了。
中年男子瞅着僧人儒秀的面庞，忽然请求道：大师，要不您帮忙给我孙女儿起个名字吧，她的生辰是——
你要带我去哪儿？
可我已经是你的夫人了啊。
中年男子还想说什么，被妇人拽走了。
他失神站了好一会儿，如行尸走肉般来到桌前。
就这样等啊等，结果也没人要我了。因为我年纪大了，也变丑了。
洛浅秋故作不满，噘起小嘴。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不是很多，有冷思远夫妇、平日和孟小兔关系要好的同事、上官关、洛浅秋、冷歆楠……
妇人此刻不敢忤逆丈夫，望着婴儿捏在手里的红绳，眨了眨眼忽然说道：这条小红绳是那大师随身系戴之物，上面肯定有佛性，以后若真成了住持圣僧就不得了。
不过李南柯也无暇顾及这些。
僧人怔怔凝视着掌心陈旧的红绳，唇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白不爱也笑了起来，脸上挂满了泪水。
妇人皱着眉仔细回想。
僧人的孤独的身影在像是断了弦的竖琴，在静默中演奏出无声的哀怨音符。
一切事务都是李南柯和上官关在帮忙安排。
你们来了啊，奶奶做了好吃的饭菜。
少女脸上沾满了泪水。
随着手腕一松，红绳被小女婴拽走。
啪！
白不爱手中放有嫁衣的盒子掉在了地上。
我找夫人，让她开些药。
看到这一幕的洛浅秋并未表现出其他情绪。
洛浅秋微张着小嘴。
洛浅秋开的药还是很有作用的，并且由她亲自煎熬，到了第二天孟奶奶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可以下床走路。
这些天，众人很默契的把时间和空间全部留给了白不爱和孟双双二人。
奶奶，我们给你买了件新衣服，很好看。等会儿大聪明他们拿回来，你一定会喜欢的。
洛浅秋放下手上的活，拿起药箱便跟着丈夫来到了孟奶奶家。
记得双双曾经说过，等两人重逢的时候，她会下厨为他做好吃的饭菜。
妇人干笑了两声，对丈夫说道：那我们明早再来找永明住持吧。
可身子刚探出一半，就被女人拉住了手臂。
感觉她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妇人顿时为刚才的行为后悔起来，讷讷道：要不咱们再回去，问他讨个名字给孙女儿？
只不过凭着内心的最后那一丝执念苦苦坚持着，如今执念已无，身体和精神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少女确实需要安慰。
或许是感应到了男人到来，孟奶奶睁开了眼睛。
半柱香后，李南柯带着女人来到了一座宝塔最顶层的位置。
白不爱轻轻握住老人的手，手指抚着粗糙得像老松树皮的手背。
本来想让永明住持帮忙给孩子起名，这下倒是白跑了一摊。年轻男子叹了口气，要不花点钱去找算命先生起名吧。
花钱找的那些神棍算命先生，可比不上德高望重的住持。而且找住持可以顺便祈福，保孩子一世平安。
北哥儿，我终于等到你啦。
落在地上刹那便融化了。
你……伱为什么要等……为什么要等啊！！你为什么这么蠢！
一次在他看来很短暂的离别，可对女人而言，却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等待。
——
大师。
为了给奶奶惊喜，孟小兔准备将布置婚房的饰品放在自己屋内。
来的时候，白不爱依旧蜷缩在那里。
爱哭鬼。
大聪明，你也一起吃啊。
啊，这么不巧啊。
昨天被他握住的手，虽然有些粗糙，但很纤细，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然而仅仅过了一天，握在手里的却是足足四十八年的等待，已经那份老去的爱情。
呃……你会接住我的对吧。
因为之前夜夭夭击伤龙侍卫，再加上李南柯可以进入被红雾弥漫的凤凰山，龙侍卫决定派人对李南柯进行抓捕。
这一刻的他，好似呕出了自己的灵魂。
李南柯坐在床前，默默看着老人。
老人缓缓睁开了松弛的眼皮，看着李南柯，虚弱的问道：北哥儿呢？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孟奶奶的墓地选在了凤凰山下。
然后呢？不会是要带妾身在这里吹风吧。
这期间一直都是白不爱在陪着。
————
……
紧接着，在黑色的天际中一道逆射的流星飞上天空，轰然炸开，绽放着刹那芳华。
在她的世界里，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很慢，又很快很快。
你没脸我可要脸。
它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儿，被无根的风儿牵引着，飘着越过树木、越过河流……
默默吃着那份单独为他留的饭菜。
僧人神色无悲无喜，默默清扫着地上枯黄的落叶，沙沙声卷着落叶与雪，仿佛与寺院里的诵经声融为一体，一片静谧。
想到刚才那僧人喊了一声双双，中年男子一番犹豫后，缓着脸色说道：就叫这丫头双双吧。
小僧法号不得。
待众人走后，一阵风儿吹来——
洛浅秋笑了笑不再询问，随着丈夫默默走着。
看着桌上的饭菜和狼吞虎咽的孟小兔有些发愣。
或许独自一人在饮酒消愁，也或许回到了京城，选择远离这片伤心地。
以前的他只看重女人好看的皮囊，认为女人没有了好看的皮囊，不会再有任何吸引力，让爱她的男人为之付出。
那……那我从这里跳下去。李南柯站到塔顶边缘。
李南柯为她盖好被子，轻声说道：他还在找呢？
李南柯搂住女人纤细的腰肢，脚刚踏出，又有些犹豫，讪讪道，你轻功好，带我们飞到塔顶上面。
妇人脸上顿时浮现出失望之色，忙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直到深山一座古寺前，才缓缓飘落。
年轻僧人眼帘轻垂，声音低淳。
李南柯伸手想要去触碰对方，但手指即将落在肩膀时又顿住了，最终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孟小兔塞了一筷头，我饭量很大的，这些菜都不够我塞半个肚子。
如今对方说没希望，那就是真的没希望了。
小院一片安静。
老人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雪中的年轻僧人并不生恼，依然很耐心的去清扫，哪怕他会一直扫下去。
看着奶奶脸上一直洋溢着的笑容，孟小兔很开心。
老人目光柔和，笑着说道：你说过你会回来的，我就等啊等，因为我相信北哥儿不会骗我的。若是我不等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我好像不记得你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已经很早很早，就不奢望你能回来了。
嘭！
一撮火焰飞上天空。
…………
不过中途被长公主拦了下来，发生了争执。
一来是洛浅秋并不在乎。
洛浅秋莞尔轻笑，在男人窘迫的神情中抱住他，莲瓣似的足尖探出裙摆，轻轻一点，飞掠到了塔顶盖上。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有她曾经最爱吃的香菇菜花、红烧肉……这些都是奶奶以前时常给她做的。
中年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三人皱起了眉头，面带愁色。
可不接受，他又不甘心。
李南柯将戒指轻轻套进女人纤细雪白的手指，柔声说道：浅秋，嫁给我吧。
李南柯回到家，给妻子洛浅秋说明了情况。
就像是曾经的孟奶奶。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溜走，一晃五天过去了。
老人闻言，深深陷下去的眼睛露出了一抹笑意，轻轻摆了摆手，柔声说道：告诉他，别找了，容易迷路的。
有那么几次，我想着要不嫁人算了，北哥儿可能把我给忘了。
不知。
他坐在床前望着陌生却依稀能辨认出曾经少女模样的老人，似在凝视着不久前还没有褪去温度的幸福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