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琏一顿,想到昨夜她欢喜的眉眼,抿唇不语。
永熙帝一眼看透,抬手拍拍儿子的肩:这世间,真心最是难得。朕知道你心中只有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那是你这会儿还年轻,且你身边有朕、有你母后、有你皇祖母和妹妹陪着,你便不觉孤独。然而你皇祖母年纪愈大,瑶瑶过几年也会下降,朕与你母后也终将会先你们兄妹一步离去……父母、子女、兄弟姊妹,都各有各的归宿与去处,能陪你到最后的,还是你的妻。
帝王为何被称作孤家寡人?便是坐在这万人之巅的宝座,却无一人可依、无一人敢信。
永熙帝正色道:明婳是个好娘子,心底纯善,为人赤诚,琏儿,你要好好珍惜,莫要伤了小姑娘的心。
稍顿,似是忆起一些不堪往事,永熙帝深深叹口气:小娘子的心一旦碎了,再想追回来,当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皇帝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诫儿子。
裴琏却看向他,不发一言。
皇帝只当他在思悟,道:太子妃去行宫之事,朕会与你母后提一提。但你也仔细想想,若能一起去,自是最好。
待永熙帝离去,裴琏站在廊庑之下,望着那远去的御辇,神色不明。
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或许是件幸事。
但帝王的情爱,在绝对权力的加持下,极易成为一把失控的利剑.......
想到父皇母后过往的恩怨情仇,裴琏依旧坚信,作为帝王,无情更好。
他只走他认为对的路,做一位合格帝王该做的事,更不想将感情与精力浪费在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爱之上。
至于谢氏……
她会是他的太子妃,他未来的皇后,他嫡长子的母亲。
也会是这世间尊贵的女子。
靖远侯府。
得知太子妃此次也会去骊山,魏明舟迫不及待找上了靖远侯:父亲,此次我随您一道前往骊山吧。
靖远侯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满脸不悦:前些时日问你,你不是说不去吗?怎么又要去了。
魏明舟以拳抵唇,悻悻咳了声:这几日儿子思虑了一番,虽说伴驾规矩多,却能增长不少见识......儿子明年便及冠,也是该收收心,好好为日后的前程谋划了。
听得这番话,靖远侯将魏明舟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看了又看,最后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嘀咕:这也没烧啊......
父亲!魏明舟推开靖远侯的手,道:儿子是认真的。
靖远侯疑惑:你最近又闯什么祸了?
魏明舟:没啊。
靖远侯:真的没?
魏明舟:真没!
靖远侯摸了摸胡子,还是不信。
但伴驾去骊山这事,他应下了:到了骊山猎场,正好练一练你那个破骑射。去岁你骑射一门考得一塌糊涂,连礼部沈大书呆的小儿子都没考过,简直给我们魏家祖宗丢人!想你太祖父便是拉的一手好弓,于千军万马之间射中敌寇首领的喉咙,一举平了燕州之乱,这才搏来了咱家的侯爵之位!你作为武将之后,骑射却连个文官之子都不如,祖宗们若是地下有知,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提到这事,魏明舟面露窘色:去年真是个意外,我胳膊扭伤了才......
行了。靖远侯不耐烦听他这些借口,挥了挥手:总之今年国子监岁试,你若还考成那般,你就收拾包袱滚去蓟州,我权当没你这么个儿子。
魏明舟讪讪称是,叉手退下。
心下却想,哪怕为了离她更近一些,他也要留在长安。
若能入朝为官,或许有朝一日,还能被她多看一眼。
这日深夜,裴琏忙完政务,来到瑶光殿时,明婳已经在睡梦之中。
迷迷糊糊感受到被窝里多了一个人,她还懵了一瞬,待嗅到那阵熟悉的清冷梅花香,身子也放松下来。
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她呢喃。
身后之人道:孤不能来?
明婳正困着,没接这话,只懒洋洋翻了个身,往他怀里拱去。
裴琏身上的香气有种幽幽的寒凉,她便觉得凑到他怀里更舒服——
虽然他的身子贴近后是热的,且在某些情况下会变得更热,但她就是喜欢钻他怀里。
许是他肩宽腰又细,十分好抱。
眼见那温软身躯又缠在怀中,裴琏迟疑片刻,到底没有推开,只拍了拍她的背:骊山避暑之事,孤已经禀明父皇,母后那边会着手安排。
明婳眼睛微睁,梦呓般:骊山.......骊山.......
陡然清醒过来,她的脚蹬着裴琏的小腿直往上扒拉:父皇母后已经答应了吗?
好似被当成一棵树的裴琏:……答应了。
太好了!
有了昨夜的亲密,明婳这会儿也大胆起来,搂着他的脖子便吧唧亲了一口: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