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一上午才把人哄好的余逢春睡眼朦胧,感觉人压上来,以为还想继续,抬手就要把人往外推,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威胁:
“再来一次,我真的不要你了。”
“不来,”目光徘徊在余逢春脖颈的新鲜痕迹上面,邵逾白轻声问,“我能回庄园看看吗?”
余逢春艰难睁开眼,往后仰头,盯着邵逾白,很警惕:“你想干什么?”
可别是准备亲自动手,把人片成千层糕。
“不干什么。”
余逢春还是很怀疑,而且基本已经确定邵逾白绝对是有预谋在的。
可不等他琢磨出预谋具体内容,邵逾白就半撑起身,笑眯眯地倚在他枕边。
午后的阳光明亮又自带一层暖色,落在人身上时显得温暖细腻,且比平日多一层柔软的金色。
明明都是一样的脸,可小皇帝就是有一种其他碎片没有的风情雅致,那是被万千书本和权力滋养后才有的贵气,仿佛匣中明珠。
余逢春很难拒绝。
还没等自己醒过神,他的手就已经自觉摸了过去,指节屈起,蹭过棱角分明的侧脸。
“好吧,”他点点头,色迷心窍,“不许带刀过去。”
邵逾白面上笑意更深:“不会的。”
……
于是第二天,余逢春带着邵逾白回了半山庄园。
负责检查照顾余术怀身体的医生正好结束上午的工作,被佣人叫到后院见余逢春。
“他身体怎么样?”
医生很局促地站在廊外,听见问题以后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站在后院花坛边,抬手拨弄边上含着露水的海棠。
水珠淋湿手指,年轻人面容俊雅,眼尾却有一点锋利的弧度。
他是余家的当家人,上位快两年了,医生见他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听见他的问题,医生回答道:“身体还是那个样子,没有恶化,但精神状态不如以前了。”
余逢春闻言哼笑一声。
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权人,到余逢春手下苟延残喘的阶下囚,一朝跌入人间,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烂泥中的一部分,精神状态当然会不好。
“照顾好他,别让他死了,”余逢春松开手,“我只需要你做好这两点。”
医生点头,越过余逢春的肩膀,看到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两人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暗含嘲意,仿佛一棵古树上生长出来的两枝芽。
“走吧,”余逢春偏回头,对邵逾白说,“带你去见见他。”
……
邵逾白曾翻阅过那些漫长又混乱的记忆,发觉余逢春和余术怀的事大多发生于梦境中,现实里面,余逢春基本没有让他见过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仿佛对余逢春而言,他是一块陈年不能愈合的脓疮,已经治不好了,只能长久埋藏在阴暗之处,看不见就当不存在。
弥漫着消毒药水气味的主卧里,供给病人能量氧气的仪器还在稳定运行,散发出微弱的蓝光。
听见脚步声后,闭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昔日精明锐利的眼睛已经显露出几分疲惫混沌,像两颗磨坏了的珠子。
余术怀仔细观察着来人的一举一动,眼神里带着无法自控的渴望,像钩子一样追逐来人的脚步。
余逢春无视他渴望怨恨的眼神,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检查了仪器的运行,还顺手翻了翻医生留在床边的检查记录。
其中有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日下午,病人曾有自残意向,在嘴角咬出一厘米伤口。”
语气平平地念完,余逢春把记录扔回桌子上。
“这是活不下去了吗?”他挑眉问,“才多久就活不下去了。”
余术怀不答,只是用阴沉的眼神看他。
余逢春愉快地笑了。
“我还没有给你介绍过,”他说,招手让邵逾白过来,“按照辈分来讲,他是你儿媳妇。”
人高马大的“儿媳妇”往床边一站,遮住了大半光,余术怀已经是心性坚韧的人,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不免心跳加快,在仪器屏幕上映出一片红。
邵逾白毫不犹豫地叫道:“父亲。”
真心未必,但气人的意图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