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压抑的抽气声后,空气都安静了。
众目睽睽下,余逢春拍拍邵逾白的肩膀,低语混着浅淡的冷香靠近邵逾白的耳畔:
“等我。”
留下一句话,他跟着管家离开了大厅。
……
余术怀被安置在二层的主卧里,原先的整齐奢华的平衡被匆忙安置的医疗器械打破,床边的呼吸机散发着稳定的亮光,机械运作的嗡嗡声无处不在。
送余逢春进门以后,管家就自觉离开,关上了门。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有隐约的敲击声从前方传来,余逢春踱步到床边,在机器运作的滴滴响声中,垂眸打量余术怀此刻狼狈虚弱的模样。
一夜未见,余术怀已经没有了昨夜的精神矍铄,病痛比龙卷风还要迅速猛烈,瞬间便将他身上的大半生机席卷带走,让这个几乎被别人奉若神明的传奇沦为最普通不过的病人。
呼吸机连接的细长透明管正稳定传输着氧气,余逢春打量了一会儿,冷不丁地抬手将管子捏在手里,阻断了氧气传输。
余术怀没有反抗,又或者他现在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瘫软在床上等着余逢春做任何事,像条等待刮鳞的活鱼。
直到仪器因为运行不稳定,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余逢春才松开手,和命一样贵的氧气涌入鼻腔,余术怀大口喘息,胸口都跟着剧烈起伏。
“我不明白我以前为什么怕你,”余逢春注视着他,慢慢说,“现在看来实在很可笑。”
余术怀在氧气面罩里勉强笑笑,开口时的声音比蚊蚋高不了多少。
“……都是你的了。”他说。
“黄金是你的,财宝是你的,权势是你的,都是你的了……”
他呵呵笑着,声音粗糙,带着命不久矣的沙哑虚弱:“我的儿子竟然这么有用,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他笑,余逢春也笑。
“都是你教的好,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指尖敲在呼吸机的外壳上,本来运行完好的屏幕忽然闪烁几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运作,余术怀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偏移。
人站得再高,有的再多,都会怕死。
这是本能,躲不掉的。
想到这里,余逢春又笑了,眉眼弯弯,是很少有的愉悦痛快。
笑完以后,他轻描淡写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余术怀眼珠转动,想知道他在打什么心思。
可余逢春却没有解答他的义务,奖励一般拍拍床头雕花的装饰,转身离开了主卧。
余术怀死里逃生,当然觉得活着比什么都好,可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连动都动不了,吃饭喝水都要需要别人伺候,时间一久,恐怕就求死不能了。
余逢春走到主卧门口,管家在外面为他打开门。
为余家家主效力几十年的老人,对着余逢春恭恭敬敬地弯下腰。
他心里清楚,属于小少爷的时代要来了。
一年后。
邵逾白刚回到阙空里,就感觉不太对劲。
一层楼梯下的地毯上有一层还未打扫干净的玻璃碎片,凉水浸湿地毯,两三个花匠在边上的花园里无声劳动,人人脸上都绷着一层惊慌的面具,气氛凝重。
邵逾白关上门,声音引来了常狄。
“天爷嘞!”她小声喊道,“你可回来了!”
声音中的如释重负不似作伪。
半个月前,设立在北欧的诱骗系统在设计时出现问题,加之当地暴乱,进程被延误,余逢春作为余氏如今实质上的当家人不能亲自出马,就派了邵逾白去。
一来一去十六天,在他不在的这些天里,肯定发生了很多事。
“怎么了?”邵逾白低声问。
他身上还有未洗净的尘土气,夹带着从战场边缘路过时沾上的硝烟,显得风尘仆仆。
常狄左右看了一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放下手中托盘,带着邵逾白走到外面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