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他点点头,“那他是给你丹药之后立刻就走了,还是又多待了一会儿?”
“他是亲眼看到小女睁眼以后才离开的!”
“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
胡霍江沉默了,但他这个沉默代表的意思是他知道,但是他不清楚该不该说。
余逢春没催促,拔剑置于膝盖,屈指在剑身敲了两下。
叮
叮
像是敲在人的心脏上。
胡霍江只坚持了几秒钟。
“我虽没有直接追出去看,但着意留心过,听城门口的人说,那个散修往魔域的方向去了。”
魔域?
这个说法没有超出余逢春的意料,看了一眼守在门口一言不发的邵逾白,余逢春低头沉思片刻,拍拍桌子站起身。
“知道了。”
他说:“给我准备一间丹房,然后去寻些灵草,我给你单子。”
话音落下,窗边桌案上,毛笔悬浮而起,在宣纸上写下小楷,然后落进胡霍江手中。
余逢春咳嗽一声:“本来这些东西我都有,但发生了点变故,便留给身后人了,所以得你们自己去找。”
“……”
守在门口的邵逾白微抿唇角,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知道余逢春提起的身后人,便是自己。
胡霍江低头看了一眼单子,发现虽然种类繁多,但都不会过于珍贵稀少,只要费些时间功夫,还是能找到的。
他连连叩拜,语气感激不已:“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不用谢。”
余逢春摆摆手,嘱咐道:“这些日子看住你女儿,生肉吃些也无妨,但千万不要让她尝到人血人肉,不然就难办了。”
“是是是!!”
没有别的要嘱咐了,余逢春起身走回床前,打量着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胡颖。
思虑片刻,他抬手置于胡颖额前,手指灵活地画下一道符文,银白色的纹路在胡颖额前亮起,像一只振翅的蝴蝶。
同时长剑当空划过,留下流溢的灵光,如同一条绳索,缠在胡颖身上。
留下最后一道保险,余逢春转身离开房间,邵逾白紧随其后。
出门以后,余逢春把剑还给他。
“那妖往魔域去了。”
他仰起头,说话时热气化为白雾,洇湿了眉眼。
朗朗夜空,星河流淌其中。
邵逾白偏头看向余逢春。
月色朦胧,尽管转瞬即逝,可师尊面上的哀伤不是假的。
一颗心似乎往下沉了沉。
那须臾间的哀伤,是感叹物是人非,还是觉得徒弟忤逆狂悖,心伤自己的一腔心血泼给了烂泥?
邵逾白哪个猜想都不喜欢。
可余逢春没有给他自己思索消化的时间。
离开胡宅以后,他突然说:“我有个爱徒,和你差不多高。”
明远沉默寡言,这一番话,明显是余逢春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邵逾白默默听着。
“我把他从死人堆里抱出来,悉心教养,把他养得很好,谦谦君子、温和端正。我住的地方叫穆神洲,没有他的时候,那座山又高又冷,有了他以后,为了哄孩子,我才意识到山上也能开花。”
于是穆神洲四季如春,余逢春就是山花深处的仙人。
邵逾白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样的场景。
他面色不变,仍然无知无觉的模样,可背地里攥紧剑柄的手更用力些,在掌心留下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