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回以微笑,多谢。走回九层台,还是可以的。
婢子屈膝拜了拜,那...恭送...
话未说完,朱门外忽传来一声,请长公主殿下接旨——
婢子一惊,忙挪了几步站到秦姝身侧,行止间流露出一种保护的姿态,朝外扬声道,可是陛下谕旨?
门外内侍答道,正是,请即刻出门接旨。
婢子眼中的慌乱令秦姝心中生了暖意,她稍稍抬手,搭上婢子的手腕,默认了她的随行,这才踏出朱门,淡淡道,是口谕吗?那便请吧,我听着了。
内侍扫了她一眼,口谕来得急,这位殿下的伤他们也清楚,如此也顾不上礼数了。朗声道,陛下口谕,长公主殿下明日随军启程支援北境,今日天色已晚,为保万全,在出征前不可踏出皇城。钦此。
内侍说完笑笑,殿下,事关军政,殿下还是要谨慎处之,免再生事端。今晚在宫内将就一晚,也能安全一些不是?
秦姝勾了勾唇角,也算是有过预料,陛下考虑周全,臣领命。
内侍满意她的顺从与配合,打了个手势就回宫复命去了,先前送秦姝来的轿辇也不知何时返了程,悠长狭窄的道路上只留下朱门前的一主一仆。
秦姝瞧了眼身侧将焦虑之色挂在脸上的姑娘,不由有些好笑,故而发问,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婢子被问得诧异,婢子不懂政事...只是觉得殿下应该想要早一点回家。
回家?连个陌生宫人都知道这儿不是她的家吗。
殿下不想想法子吗...要不去求求太皇太后...
哈?这有什么好求的。秦姝微哂一声,在此地休养也好,这儿的人可不会看我可怜而落泪的。
她像模像样地拽她近了些,悄声道,家里的人可就不一样了,她们眼眶浅着呢,估摸得抱着我流一宿的眼泪才算完。
婢子被逗笑了,不自觉地挽着她的胳膊,那殿下要去哪?婢子可否在您身边侍奉,等殿下明日出宫了再回永安宫复命。
阿姝眯起眼来,伸出手指朝远处指了指。
还回那里,那里有你准备好的药,是不是?
是...婢子确实把药留下了...咦,殿下怎么知道,那时她不是正睡着吗...
那快走吧,我太困了,我想睡。
好...
诶,你叫什么名字呀?
奴婢名为桃良...
喔,桃良,我叫秦姝。
婢子知道...
晚些时候桃良又替她上了药,伤口清凉,睡意席卷,难得的舒适令她睡了个安稳觉,安稳得第二日太阳高升了她才悠悠转醒。
门禁已解,侍卫送来行军的新衣与轻甲,恭请她上马启程。
一切顺利,几乎望见了曙光,后身的痛感抵不过眼下的如愿快意,秦姝一勒缰绳,回首笑道,桃良,多谢你,请多保重呀。
桃良立于小舍门前,望着远处肆意潇洒的那个姑娘,不自觉跟着笑起来,殿下要保重!要平安归来!
京师整军十万,由秦姝统领,君臣于高悬赤日之下交接礼器。而后出宫门,受万民送行恭祝,大军浩浩荡荡,预备于城门下与白羽身后那十万大军会合,二十万大军共同北上援救前线。
前方道路狭窄,尔等分队行路,城门下会合。
秦姝一蹬马肚,一人一骑率先冲进长街。
九层台内,岳听白背靠着高耸殿门,听着外面的震声呼喝,喃喃道,出来了就好...
簪月忙从殿内快步而出,一把将手里的包袱塞到听白怀里,蹲在她身前时呼吸还有些慌乱,阿白,一会殿下路过此处时,你千万不要犹豫,只要上了马,日后你与殿下想去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拦着了。
听白顿时恍然,姐姐,你昨日说的阿姝会来接我...就是此时?此时不成的,阿姝是要去打仗...
打仗又如何?只要你人一走,殿下就再也没了牵制,数十万大军在殿下手上,她想成什么事不行?跑也好,战也罢,殿下都可以...
不可以。听白一口否定,你放我走,这九层台没人能有生路。
她太清楚那个皇位上的人,更清楚她的阿姝。
阿姝也不会准,簪月姐姐,不要在做这样的决定了,我们可以等阿姝得胜还朝,到时才会有真正的自由。她将包袱还给她,姐姐,收起来罢。
簪月神色痛苦,摇了摇头。
高耸殿门外忽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子的那一声高呼,开门!
整个九层台被唤醒,所有人脸上出现了仿佛许久未见的期待与喜悦,殿门大开,众人沉膝而拜,恭迎尊主——
秦姝不动声色地单手撑着马背,翻身落地,用步调来掩饰方才动作间的迟钝,一进门便是狠狠揉了揉听白的发顶,阿白。
听白回之以微笑,我就知道你走之前会来的。
该来的,此路遥远而凶险,不知何日能归。秦姝垂眸看她,起码也得让你亲眼看见我平安,才敢走呀。
这才对嘛。
秦姝眉眼带笑,抬起头来的那一瞬便瞧见了簪月手中的包袱,眼中的笑意顿时敛去几分,再一瞧簪月的神情,几乎明白了大半,你不要命了?
簪月的拳头攥的死紧,显然未被这句话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