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来,身上已盖了棉被。我怔怔地环望周遭,泥墙木桌,一片乡农气息。
我坐起身掀开被子,双脚着地,才发现自己双手都被白布缠绕着,由一根绿绳在上面饶了几圈,两端结尾处又打了个蝴蝶结。
啊,你起来啦!
一个农家姑娘揣着个大草盆儿,满脸欣喜地站在门口。
三弟,三弟,公子醒来喽!
话音刚落,一位皮肤黝黑的壮汉从姑娘身后蹿出来:真的吗!
壮汉说着迎面把我按回床上:你刚刚醒,身体还很虚,别乱动。
我躺进枕头里,茫然地问:请教,两位是……
壮汉憨厚地笑道:我是月村的王三,她是我二姐。
我扶住自己脑袋,试图回忆,却只记得逃出后不停地在稻田奔跑:我……怎么会在你们家?
壮汉比了比胳膊:是我把你扛回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惊道:扛回来?怎么被扛回来的?
壮汉睁大眼睛,比着动作:就是抱到肩上,然后这么走回来。
一旁的王家二姐在王三后脑拍去轻轻一掌:笨呀,他是问你具体的经过。
就是扛起来,然后抱过来的啊。
猪呀你!
王家二姐又要打,王三缩了缩背,轻喊:你干什么呀。
我噗嗤笑了出来,连忙拂下王家二姐拾起的手刀:姑娘,不怪他,是我说得不清楚。
我理了理思绪,将目光移向他:你是在哪找到我的?当时周遭情况又是如何?
王三仰头做思考状:那个时候我正要去地里洒料,突然看见一个人躺在田里,叫了半天都没反应,那个人就是你了。当时我走进一瞧,见你一身的血,就赶紧放下东西背你回来。
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倒在地上,血迹斑斑,一片狼藉,根本是不必要的麻烦,可他却义无反顾地带到家中看护救治,奉献床位与口粮,要是没有他,我可能已经流血过多、不治身亡了。
我望进他的双眼,郑重地说:你救了我一命,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大恩大德,必将涌泉相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低下头,脸似乎有些发赫:不、不用,应当的,应当的。
施恩不求报,只让人更加感动: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将来你要是有请求,尽管向我提。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傅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他使劲甩头:不不不,刀山火海太危险了。
见人满脸的憨态,我不禁宁心一笑。
我在月村的王家短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半个月,等觉得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便向村民提出了告辞,只是没想到,王三也要跟我走。
王立,你确定吗?
王三是被家里人起了名的,单名一个立字。
确定!终于有机会进城了,我还从没见识过哩,你不知道啊我有多兴奋!他说着颠颠半个身子这么大的包袱。
但是你爹和你娘……
我出来历练,爹也很高兴,娘嘛,她总是这样瞎操心,没关系,我会照顾好自己,况且还有你嘛!
他双眼泛光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没再多劝。也好,男人无志,钝铁无钢,这样还方便我报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咱上路吧!
我微笑应下:走吧。
一路坐着牛车向北行,到镇里将牛卖掉换了钱,找到火车站,买了最便宜的车厢,倒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回到京城。路途艰辛,王三背着大兜子却一点儿没有喊累,反而一直兴致勃勃,城市里的事物对他来说都很新奇,一路上不停地向我问东问西。
到了傅府,我叫人拿了我的玉佩进去通报,才终于回到家。爹爹将我拥入怀里紧紧环抱良久,才哽咽着开口问我情况。我把这一年来是如何受困,如何逃脱,又是如何被救叙述了一遍,唯独没讲与贯享誉的那一茬——实在不能启齿。
你果真是被困在贯府!那个贯享誉,竟将你当做人质关押,他当真一点不顾及你们的表兄弟情谊!真是……真是畜生!
我咽了口口水,低下眉问:在狱中时,他同我说,傅贯两家已交战多时,傅家接连败退,被迫退至京内,可是我来的途中却没看见许多贯家势力,这是怎么一回事?
接连败退?纯粹胡说八道!在你失踪后的第二个月,我府确实向贯家宣战,但是后来东边来了好多倭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装备还非常精良。于是我两家决定暂停内战,一致对外,我们顶多对半划分中原大陆,哪有谁胜谁败之说。
这么说来……我拳头渐渐收紧,五指深陷掌内。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骗我的,我也太容易轻信,轻易就中了招。
我努力抛开脑内有关贯享誉的一切,把屋外的人招进来:爹,我给你介绍,那位救了我的恩人。
我把王三引见给爹,爹对他大加赞赏,考虑到王三尚且阅历浅薄,心思单纯,暂不适合做将领位置,我请求让他做卫士长,爹立马同意了。所幸王三资质不差,学得很快,尤其是对武器及兵法的运用和理解可谓一日千里,加上我的刻意提拔,相信不久后身份地位就会如日中天,也算是报了那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