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他们啊……弗格斯夫人递来热可可,……我辞了他们。
似是怕她不信,她又连忙解释:
……你上次不是说,不许母亲继续那样做了吗?我想,反正你也不在,就我一个,用不了那么多的仆人,就辞了他们。
柳余却发现,弗格斯夫人的脸上、手上都有细小的伤口,只是这些伤口都被她用厚厚的脂粉盖住了。羽毛帽摘下后,她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盘发也掉了几绺下来,腰间的鱼骨似乎没有束好,支了一点痕迹出来……
母亲——
快吃吃看,这是母亲亲自烤的。弗格斯夫上了年纪的脸上,竟然有些羞涩,就是烤焦了点,不太好吃。
砰——
就在这时,餐桌旁的窗户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声。
碎玻璃砸到了两人的脚边。
弗格斯夫人立刻暴跳如雷地追了出去:
这些该死的贱民!我要去找城防护卫队,把你们一个个送入监狱!
噢弗格斯夫人!你以为还是从前吗?一个渎神者的家!
玛吉的声音穿过玻璃,直直传入耳朵。
柳余也追了出去,等跑出花园,却只看到玛吉胖乎乎、消失在转角的身影。
浮空术。
她立马飞了起来,在弗格斯夫人惊讶的视线里,直接飞出庭院,落到了哼哧哼哧奔跑的玛吉面前。
不止玛吉,还有几个从前在弗格斯家当欧仆的熟人。
你,你,你……会飞?
他们惊恐地看着她,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之物。
变羊术。
柳余却不跟他们多费唇舌。
这样的人,只有吓破他们的胆子,才不敢再来。
一只又一只白色的小羊羔出现在了街道转角,它们像是吓傻了,愣愣地蹲在地上,彼此面面相觑——等看到其他人眼中的自己,眼泪就从眶里不住往外滚,咩咩咩叫个不停。
柳余落在了地上。
不走?那我可要吃羊肉了。
圆滚滚的小羊羔们屁滚尿流地走了,四只小蹄子跑得活像背后有狗在追。
柳余在原地站了会,突然想,还是金色的好看些。
这时,弗格斯夫人才气喘吁吁地拎着裙摆赶了过来。
是因为……我吗?柳余看向她,他们……伤害你了?
没有,贝莉娅,不用担心。弗格斯夫人讷讷地看着她,对着这个已经成长起来、似乎不再需要她保护的女儿,她无力地安慰,一定、一定是他们弄错了,贝莉娅,你从小就信仰光明,对神祈祷也是最虔诚的。
柳余想起了马兰。
他提起他父亲时,声音饱含感情。
可他却能看着自己的父亲活生生地被烧死。
那么……
弗格斯夫人呢?
在信仰和女儿之间,她会…选择什么?
如果是真的呢,母亲?柳余问,您——
如果是真的——
弗格斯夫人突然打断她,她像是感觉到了不安,抖着手抽出一根卷烟,才点燃,又按灭了。
她捋了捋头发,却越捋越乱,最后,竟然抓了一把下来。
如果是真的,那、那母亲……噢,我可怜的贝莉娅……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欺骗了神。一股冲动,促使柳余将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她似乎想朝自己证明什么,……您见过的,那个莱斯利先生,他是神的化身……我的手,也是他接好的。
……噢,光明神在上……
弗格斯夫人简直要晕过去了,她的女儿一下子向她丢了太多的炸·弹。
您也要驱逐我吗?
不,不,这不可能!弗格斯夫人斩钉截铁地道,……这世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即使、即使是要我背、背弃……
她抖着唇,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可柳余的眼泪,却突然间落了下来。
她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了眼前这个女人,那力道紧得,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最后一份力量。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