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又哭了吧?
心里一惊,他连忙将书往下一拉,急急地往旁边看。
花月端了一盘子蜜饯,正笑盈盈地看着他,见他抬头,便将盘子递过来:回来的路上京安堂还没关铺子,妾身便带了些,您要是当真生气,那就咬两个,也好消消火。
眼里一片愕然,他接过盘子,有些心虚:你如今倒是脾气好多了,竟也不同我闹。
夫君最近本就辛苦,妾身若还闹腾,也怪累的。她摆手,上位者,有疑心也是寻常事,妾身问心无愧,等您让人查了便能清白,有什么好闹的。
心里一软,李景允将她拉过来,咬了一口侧颈,闷声道:爷在你跟前不是什么上位者,也不会让人去查你,就是——就是一时不痛快,你也别往心里去。
花月挑眉,神色古怪地问他:爷当真没吃味?
没有。他答得果断。
眼里泛出笑意,花月抵在他的肩上勾唇,觉得这孽障竟然也有可爱的时候,像小孩儿被大人问起来,说没偷吃糖葫芦,结果嘴边还沾着糖渣呢。
三爷大度。她笑。
那是。这人咬了蜜饯,含糊地道,将来要上战场的人,能同那些个酸腐文人一般小气么。
是不能。揽着他的脖子,花月笑着去看窗外的月亮。
皎月初升,又亮又圆,庭院里几分浅笑,染上了开着花的枝头。
***
沈府离祭坛不远,离京华那几条大街可是有好长一段路,每次车马来回,苏妙都觉得骨头要散了,索性就在府里待着不出门,赤红的轻纱拢袖一罩,人就趴在花台上看外头的鸟儿。
沈知落推门进来,恰好就撞见那红纱下头若隐若现的冰肌玉肤。
苏妙。他皱眉,你这是什么体统?
窗边的人回过头来,冲着他便笑:你快来看,外头两个鸟儿吵架呢,吵得还挺凶。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紫眸半阖:无趣。
眉眼垮下来,苏妙委屈地道:就这么大的院子,天天让人待着,能有什么趣?昨儿让你陪我到处走走,你也不愿意。
沈知落是不想同她计较的,但还是忍不住咬牙:三更半夜想去山上走走,这是个人都不会愿意。
娇俏地哼了一声,苏妙拉了他的衣袖:那你现在给我讲故事听,你知道的事儿那么多,随便挑两件有趣的事讲。
在她身边坐下,沈知落扫了一眼手里的罗盘,欲言又止。
他方才算了一个极为不好的卦象,是关于将军府的,想告诉她,又觉得没必要。
殷花月说得对,能窥天命是他的本事,可非要把不好的命数告诉旁人,便是作孽。
想了想,他道:是有一件很有趣的事儿,这世上恐怕没什么人知道了。
苏妙抓了一把瓜子来,狐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很多年前有个宫女,被挑选跟着去出使邻国,那宫女运气不好,路上与队伍走散了,只能流落异乡街头。不过她运气也没坏到底,在快死的时候,还是被人救回了家,纳做了小妾。
这姑娘念恩呐,也没想着回家,就在这府里好生伺候那一对主人家。主人家夫妇二人也算恩爱,待姑娘也都和善。但这姑娘没几年便发现,宫里始终有人跟那夫人过不去,想着法儿的挑剔为难,连带着整个府上都岌岌可危。
苏妙听乐了:这还是被个大户人家捡着了?
是啊。沈知落意味深长地道,大户人家向来是非多。
这姑娘着急啊,跟着问夫人宫里那位跟府上过不去的缘由。一问才知道,这主人家不得了,与宫里娘娘有旧情,娘娘善妒,看不得他移情别恋,愣是给那龙椅上坐着的人吹枕边风,导致主人家官途坎坷,几度入狱。
还能这样?苏妙直皱眉:缺德。
沈知落轻笑:你猜那姑娘想了个什么主意?
眼珠子一转,苏妙拍案:不就是嫉妒么?假意告诉那娘娘,说将军心里有的还是她,连哄带骗,先将这府上保下来再说。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知落很感慨:你同那姑娘一样聪明,但那娘娘也聪明,你三言两语说服不了她,她要这那府上的夫人死了才肯饶过全府上下,你当如何?
苏妙咋舌:宫里的女人都这么狠呐?
面前这人白她一眼:慎言。
苦恼地挠了挠耳鬓,苏妙道:也没别的法子了,问问夫人的想法?
那夫人说她愿意,但她怕主人家疼她心切,在她死后不愿苟活,还少不得要想法子报复,连累全府上下,所以要姑娘你帮她隐瞒,就说她是病死的。
他眼尾扫过来,下巴微抬:你又当如何?
苏妙脸都皱成一团了:这不是为难人么?谁会信好端端的人突然病死?主人家查起来,还有我的活路不成?
这你就比那姑娘聪明,那姑娘选择了答应。沈知落哼笑,所以她后来,没什么好下场。
苏妙不太高兴:那宫里的娘娘呢?
活得好好的,儿子做了太子。
这算什么有趣的故事?她急了,扑上来抓他的衣襟,好人没好报,坏人倒是逍遥,符合你说的天道有轮回吗?
被她扑得一个趔趄,沈知落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低声道:轮回也要先轮,你急什么。
两人骤然四目相对,苏妙咽了口唾沫,脸上的怒意散去,眉梢又勾了两分媚:那我不急,我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