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打赏了府中人半年的月钱,算是叫沾沾喜气,又要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应酬,当真忙碌。
谢莹同堂妹亲近,见她修成正果,含笑道了恭喜,淑嘉县主与二哥哥谢粱同样如是,谢玮则有些恍惚,拉住谢华琅衣角连声问:姐姐,你也要嫁人了吗?以后还能跟我和阿澜一起玩儿吗?我们能不能去找你?
又不是远嫁,谢华琅捏了捏他的脸,笑道:能见到的。
阿莹姑姑出嫁时有糖吃,谢澜有些期待的问:三姑姑出嫁,是不是也有糖吃?
你不能再吃了,谢华琅心中警惕,叮嘱道:阿玮就是因为管不住嘴,吃坏了牙,你不要学他。
谢澜蹙眉道:可我听说,姑姑小时候也吃坏过牙,为此还被阿婆骂了。
没有的事!谢华琅语气一滞,叉腰道:你听谁说的?
谢玮赶忙跑开,谢澜跟他一道:姑姑也是贪吃鬼,还好意思教训我们,羞羞!
……
顾景阳虽说事多,然而到了傍晚时分,却也往谢家去寻她了。
谢华琅同他说起谢澜与谢玮之事,气闷道:这两个小混账。
顾景阳听得笑了,道:童言无忌。
什么童言无忌,谢华琅义愤填膺道:阿澜七岁,阿玮十岁,都不小了,不能再这么惯着了!
枝枝,顾景阳伸手过去,轻轻勾她鼻翼,低声道:你都十六岁了,我不也是惯着你吗?
谢华琅的心忽然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点,眼睛眨了眨,狡辩道:他们怎么能跟我比?我可没有那么胡闹过。
顾景阳目光恬淡,神情敛和,便这么看她一会儿,倏然一笑,别过脸去了。
谢华琅被他笑的满心不自在,推他一下,道:你笑什么嘛,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不是。顾景阳道:在我这儿,你比他们混账多了。
第26章 开解
士别三日, 即更刮目相待。
谢华琅托着腮,诧异道:道长,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敢当。顾景阳道:差你许多。
谢华琅得意一笑, 并不谦虚:我的口齿,的确是一等一的好。
顾景阳便伸手过去, 轻轻捏住她下巴, 谢华琅不明就里,奇怪道:怎么了?
顾景阳却道:张口。
谢华琅老老实实的张开嘴, 含糊不清的问:到底是怎么了嘛?
顾景阳扶住她下颚, 左右转着看了看, 方才松手:不是说小时候吃坏了牙吗?现在倒看不出来了。
……谢华琅伤心道:别人也就算了, 你怎么站在他们那边儿?
顾景阳道:谁说我就该站在你这边?
谢华琅下巴一抬, 真有点盛气凌人的架势:你是谁的人?
顾景阳将手侧白瓷盏中的葡萄剥了, 送到她唇边去, 低笑道:是枝枝的人。
谢华琅顺势在他手指上咬了口,将葡萄咽下, 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我令人将太极殿加以修葺,我们成婚之后,便一道住在那儿。
顾景阳又为她剥了几个, 搁在白瓷盏上, 这才起身往一侧去净手, 用帕子擦了, 回身道:你不是要入宫小住么, 若有要修改的, 也尽可以提。
谢华琅拈起一颗葡萄送入口中,思及一处,动作忽然一顿:九郎,我能问你件事吗?
顾景阳到她身侧坐下,耐心道:什么?
你,你怎么会住在宫外观中呢?谢华琅心中犹疑,故而声音也低:我先前所见,你似乎极少留在宫里。
顾景阳听得微怔,顿了顿,又握住她手,道:因为我是在那里出家的,也在那里住了很多年,即便后来登基,也仍习惯住在那里。
谢华琅见他似乎没有动怒的意思,心中微松口气,大着胆子问道:怎么会出家呢?昔年太宗文皇帝过世,天后不是只令你潜修祈福吗?难道说……
我会出家,并不是天后强逼,而是我自愿的,回想起往昔,顾景阳面上有些唏嘘,感怀道:那时我还很年轻,同你现在一般大,骤逢剧变,真有些万念俱灰……
谢华琅那时才刚出生,自然不知内中如何,然而只见这些年来宫廷朝堂之中的种种纷杂,便知那一年是何等的腥风血雨。
太宗文皇帝忽发急病,去的突然,死前甚至没有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
先帝骤然接手这偌大天下,面对亿兆黎庶与朝堂诸君,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惶惶,但对于备受太宗冷眼的郑后而言,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先帝仁弱,郑后刚决,太宗唯恐长孙来日受制于母亲,便将他抱到身边教养——参照顾景阳两个胞弟的懦弱性情,这实在是一个极其英明的决定,但与此同时,也使得这对母子之间的情分淡薄到了极致,等太宗毫无预兆的崩逝之后,全然爆发开来。
长孙与太孙只有一字之差,地位却是天壤之别,只消太宗昔年多走一步,册长孙为太孙,纵使郑后有千百般本领,怕也使不出来。
先帝是子,太宗是父,儿子怎么可能违抗父亲的命令?
可惜,太宗终究没来得及走那一步。
而顾景阳,为此付出了长达十六年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