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王进院时也微微不解。林公邀小王来此所为何事?莱王从城外送亲归来,一脸疲态,也不得不好言以对。
偏偏莫名地在书斋里碰面。这陈设还是旧时模样,仿佛那个青年太子爷还在跟前,雄才伟略,挥斥方遒。莱王不禁恍惚。而眼前这无须男子已染了一丝风霜。
九千岁行礼:东台舍人许大人看来是对那女助教十分上心,日前求玲珑县主指婚不成,这会儿来我这儿,想求圣上下懿旨……
莱王讶道:此等小事情,何须劳动圣驾!小王必定办妥便是。
九千岁微微一笑,看不出情绪来:莱王冰雪人儿,从先皇在世时至现今一直如此,不愧两朝贤人称号。
莱王也报以一笑:林公传小王来此所为何事?
九千岁仍是笑着,指了指身边的茶盘儿:新得了这个朱泥水平壶儿,难得好料子,锃亮可鉴人。想着莱王殿下也久来事忙,许久没能与小官一聚,便请殿下一趟而已。
莱王心领神会。殿堂温馨,茶香宜人。
莱王写好了帖子,着人送去铃兰馆。九千岁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只默默地斟茶。这个壶儿传闻原也并不讨喜,磕磕巴巴十分难堪。焉知历经了数载,到了下官手里,油润非常。可见岁月终是可以打磨一切棱角,人也、事也。
几度彩云飞散,去了也罢。九千岁抿了一口茶汤。那些顽石的料子——无论下官如何去盘,都不曾光滑、不肯低头的糟心料子,可就不好办了。顿了顿,道:当然,最让人憎恶的还是那些在原以为盘得十分停当的时候,忽然从泥料里重新又冒出来的劣迹——皲裂,杂色,草料子……
莱王道:正是。
九千岁长叹了一声。有人和我透了个消息,天底下出了个奇人,料得于国于圣上都是个喜事。你猜怎么着?九千岁松弛的眼皮忽而动了下,看向莱王。说是天下重又见得脚踏五星之异士。
莱王不答话。不正是像了,十年前宁大学士家那小孩子……九千岁道。茶凉了,殿下。
莱王蓦然听明白了——庸碌岁月里突然又冒出头来的宁家人,如同壶泥里突然出现的杂志一般。
莱王笑道:这国师之相如何就能轻易出现?大概是流言风语。他们家的小孩子,不是全都也随着……
九千岁目光流转。据说就出现在铃兰馆里。
莱王手一抖,茶泼了出来。
屏后的宁蕴和宁二太太差点站不稳当。她们二人原被宫人打发来,原在此殿里候着九千岁,估计是要谈许韶君赐婚一事,然而莱王忽而先来了,宫人见其避让不及,都只好让其藏在高大的屏风后去。
正是此时,门外热热闹闹地涌进来一帮子人。哦哟。九千岁摸了摸下巴。许大人,小臣不过说了一聚,怎地如此郑重?
许韶君身穿蟒袍、鱼袋,神采奕奕;身后随着那看不出表情的张显秀,还有百里老夫人、百里胡杨,以及其他小人物。
许韶君笑道:林公轻易不肯现身,前期收到下官信函此时便邀相见,下官便斗胆料系……与宁老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