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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连声说着要、要。然后拿过瓶子,随手塞进破旧到吱呀作响的三轮车里。
安保见叶晋舟递过去的是酒店特供饮用水,自知得罪不起,只好催促老人一声,然后赔笑离开。
哗啦——
突然,瓶子洒了一地。
老人费力弯腰拾着,一边捡,一边推脱叶晋舟的好意。
啊呀我自己来,脏得很,别给你弄脏了。
叶晋舟只说没事,手里没停止帮忙。
公交车从身后缓缓而过,他知道这趟是赶不上了,索性便也不着急。
汪潮眼看他帮老人装着东西,随即拨出去一通电话。
很快,那边接通了。
早上好,汪总。
汪潮嗯了声,关上窗户,咱们安保部的培训,是不是该重新规划下了?
对方犹豫几秒,应声明白。
挂了电话,叶晋舟已经将所有废品装上了车,他费力的将三轮车推上非机动车道,随后转身离开。
汪潮的目光粘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慢慢移动。直到彻底看不见,脸上才挂起一点喜意。
十二年了,除了姓名,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还是我记忆里那个善良的小山哥啊。
第二章 妈妈
公交车缓缓驶出了站台。
车厢内,头顶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的昏暗不清,车体摇摇晃晃,惹的人又困了。
叶晋舟侧头倚上玻璃,潮湿的寒意侵袭上皮肤,可仍旧赶不走困意。
他拨去发丝上的水分,压低身子趴向前座,借着漫长的时间,补了个沉沉的回笼觉。
不知睡了多久,他猛然惊醒,眼神慢慢聚焦后,才发现窗外的景色似乎有些陌生。
他慌张几步冲到指示牌前,瞧见只坐过了一站,心里才稍稍镇定,等车停稳后,快速下了车。
天空悄声飘起小雪,轻轻柔柔,没什么重量,落在叶晋舟脖子前的围巾上,瞬间就融化了。
他抬手,凉意丝丝落进手心,形成几滴水珠。
叶晋舟其实并不喜欢冬天,好像这样的天气,除了看雪,没有什么能让他提的起兴趣。
他抖掉手上的水渍,掖挪几下围巾,又冲手心哈了两口气来回揉搓,紧赶着往春溪市第三医院跑去。
偌大的医院灯火通明,熟练的转进住院部,里面的护士们没有空闲的忙碌着。
叶晋舟每天反复来到这里,已经习惯了浓厚的酒精味道、和紧张压抑的氛围。
即便如此,他的神经依旧紧绷着,就快达到崩溃的边缘。
走到病房门前,从四方的玻璃朝里探去目光。
病床上,一个女人一动不动,任由护工将自己翻来覆去,毫无尊严的接受着日常擦洗。
头顶上的病历卡填着:叶美红。而叶美红这个名字已经足足挂了有半个月。
半个月前的一场轻度褥疮,几乎要走了她剩下的半条命。
叶美红是叶晋舟的妈妈,被判定为植物人状态长达十二年。
这十二年来,她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醒不过来,叶晋舟为了能唤醒妈妈,几乎入不敷出,挣来的工资也仅仅够支付妈妈的护理费和医药费用。
而眼前这番景象,他也反复看了几百上千遍。
可每次看到,心脏还是如同扎满了图钉,即使一颗又一颗的卸下那些钉子,千疮百孔的痛依旧无法掩藏。
啊,你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叶晋舟扭过头,撞上护士的目光。
护士看了眼时间,道:这会儿收费处快上班了,你记得把欠费缴一下,别忘了啊。
好。
叶晋舟应着声,手慢慢摸进了大衣口袋。
手机里的钱新鲜滚烫,是他昨晚跪在汪潮身下,靠尊严换得的。
心底莫名的烦躁再次升起,挤压到胸腔让人透不过气。
他明白,生活的压力一向如此,把每个人的自尊都按在地上摩擦,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他回头再看一眼母亲,握紧手机,转身下到一楼。
医院收费处前,四个窗口全部挤得满满当当,还有三个未开,想必开了,也会是这一番拥堵的景象。
医院这种地方,满嘴求仙的、问神的,都被摧残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叶晋舟挤在队伍的末尾,打开手机,计划着费用。
短信里,五千四百一十七点二三元,补上之前欠医院的两千多元,加上拖付护工一周的工资,估计剩下不了多少。
好在叶美红的恢复越来越好,出院也指日可待。
只要再坚持几天,他就能摆脱掉这样窘迫的日子,也能顺利摆脱掉汪潮。
正在心里盘算着,队伍大幅度向前,叶晋舟没来得及跟上,空出的位置瞬间插进一人。
他看着前面佝偻的背影,举起的手僵在空中,久久没有落下。劝阻的话也哽在嘴里,嗫喏半天,实在说不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