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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瑛却连瞧都没瞧一眼,只顾着让人去给小桃销奴籍。
薛怀见状也忍不住笑道:你倒是个好主子。
瑛瑛才不去管薛怀的揶揄,她将小桃的卖身契妥善放置好后,便忆起了一件更为要紧的事。
只见她笑盈盈地从梨花木桌上端来了茶壶,娉娉婷婷地走到软榻身前,替薛怀重又泡了一杯安神茶。
薛怀手里还拿着本诗册,抬眼觑见笑意深深的瑛瑛,影影绰绰的烛火悄然摇曳着,将她眸底的殷切衬得一览无遗。
他阖起了手里的诗册,修长的玉镯叩在身前的桌案之上,不急不缓的韵律与他的心跳动的幅度相差无几。
怎么了?薛怀倏地问道。
在问话时他已生硬地挪开目光,并没有直视着眼底一泓溪泉的瑛瑛。
这样秋水似的透亮明眸,总是会让他不自觉地忆起自己年幼时养过的那只毛茸茸的雪兔儿。
可眼前的瑛瑛是活色生香的女子,一颦一笑间尽是鲜活的生气,与雪兔儿浑然不同。
夫君?
瑛瑛疑惑地望向薛怀,见他已侧过身去瞧支摘窗旁的窗桕,便也好奇地上前一步打量那窗桕道:可是窗桕又被风吹悬了?
她倾身立在薛怀身前,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除了气味的侵袭以外,瑛瑛身前薄如蝉翼的烟粉色襦裙也从她弯腰探身而来的动作里露出了几分端倪。
他的心口陡然浮起几丝慌乱。
薛怀几乎是下意识地去躲避瑛瑛雾蒙蒙的眸色,只囫囵搪塞道:不是,我是在想白日里的公务。
谎言如烟般拂过,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方才一掠而过的烟粉色襦裙,如蝶般蹁跹飞舞着。
薛怀在官场上勤勉深耕、笃行致远,夜间安寝时时常会思虑白日里的公务,瑛瑛见怪不怪。
只是她心底怀揣着相求之事,当下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夫君可否帮妾身一个小忙?
什么忙?薛怀稳了稳心神,问瑛瑛道。
瑛瑛露出了几分扭捏之态,只道:是小桃的婚事。她已二九年华了,为了伺候妾身才耽误了终身大事,如今爹爹把她的卖身契交付给了妾身,妾身便想着要为她择个良婿才是。
这几日瑛瑛在薛怀跟前的小厮里犹豫踟蹰了好几遭,却因拿捏不住这些小厮们的底细,迟迟不肯定下人选来。
这些小厮自小伺候薛怀,薛怀自然对他们的底细脾性十分了解,且薛怀又是时常与圣人书籍为伍的君子,看人的目光自也有几分独到之处。
夫君意下如何?瑛瑛炯炯的目光落在薛怀身上,她正殷切地盼望着薛怀的回答。
薛怀沉思一瞬,而后便与瑛瑛说:诗书和五经都是秉性良善之人,也都是我们薛家的家生子。若要从他们两人中挑出一个做小桃的夫婿的确是不难,可婚姻大事还是要讲究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
话音甫落。
瑛瑛脸上洋溢着笑意骤然而止,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大半的力气一般僵在了原地,似有一阵惊雷炸开在她脑海,夺走了她所有的神思。
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
是了,薛怀与柔嘉公主情投意合,那日薛怀被她拉下溪涧前,他不就是为了走到柔嘉公主身前吗?
若不是瑛瑛用了那样不齿的手段硬嫁给了薛怀。
他早该与心爱之人相厮相守了。
这番话究竟是在说小桃择婿一事,还是在指桑骂槐地讽刺着她?
薛怀说罢也抬眸望向了瑛瑛,将她的异样收进了眼底,他便问道:你怎么了?
瑛瑛怔惘了许久,惨白无比的脸蛋上艰难地挤出了一抹笑,而后道:没事,妾身倦了,这便先去安寝了。
说着,她便落荒而逃地往架子床的方向走去。
第10章 大婚第三十七日
薛怀在情爱一事上迟钝的过分,根本不明白瑛瑛为何而变了脸色。
经了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已不再将瑛瑛认定为一个心机叵测的女子,也因她柔顺沉静的性子而生出了几分朦朦胧胧的好感。
可这些好感与他心中斑斓磅礴的志向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
江南水患如鲠在喉,不翼而飞的赈灾之银也似锋利的刀剑一般割疼着薛怀的皮肉。
他怎能因这些许小事而乱了心志?
夜色笼入支摘窗内。
薛怀凝神遐思,久久无言。
翌日天蒙蒙亮时,薛怀仍旧赶在寅时四刻起了身,穿戴好衣衫后他下意识地瞥了眼架子床的方向,见里头空无一人后便倏地一愣。
诗书和五经早已候在了廊道之上,左等右等瞧不见薛怀的身影后,便探头探脑地望向里屋。
恰在这时,薛怀撩开珠帘走了出来,正与诗书探究的目光相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