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半推半就地被他得逞了。闻着那溢满帐内的油香,云珠忽然起疑:你怎么知道要准备那个?是不是在边关的时候养了通房?小册子上可没有提。曹勋:没有通房,只是我也有过年少时候,看过一些杂书。用不用油对他没什么差别,是怕她太受罪。云珠顺着他的话走了神。曹勋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若他现在也才二十出头,她这桩婚事便再圆满不过了。不过她并没有走神太久,实在是现在做的事,根本不容她想别的。喜烛投了暖黄的光晕过来,云珠身不由己,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有点吃不消了。八尺四的身形让他鹤立鸡群俊逸挺拔,挺好的,但也不必处处都出类拔萃、异于常人。不舒服。娇生惯养出来的姑娘,绝不会为了照顾新婚丈夫的感受而委屈自己。曹勋见她蹙着眉尖,湿润的桃花眸似乎随时可能哭出来,到底体谅她年纪小,没有恋战。.盛夏的季节,经过一夜长眠后,很多讲究的男女都会在晨间再沐浴一次,或是擦拭一遍。云珠在上等香柏木的浴桶里泡了一刻钟,总算缓解了昨夜两度圆房留下来的酸乏。曹勋比她早起了半个时辰,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在前院过的,听见后院有动静,猜到她醒了,这时才回来。国舅爷稍等,夫人还在沐浴。曹勋在堂屋落座,怡然自得地品着茶。云珠出来时,就见他换了一套红底团花纹的锦袍,金冠金簪束发,一身雍容,气度温雅。只是想到昨晚那些与雅字毫不相干的亲密,乍然见面,云珠便是一阵不自在。曹勋早在丫鬟们挑帘时就看了过来。浴后的云珠穿着一身红绸中衣,半干的乌黑长发垂落肩头,她的额头、下巴、脖子白皙水嫩,只有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水汽蒸出来的,还是害了羞。你刚刚去哪了?小夫人在快要经过他面前时停下脚步,歪头看他。一缕清风涌进门口,绕过浴后的美人再来到曹勋面前。曹勋闻到淡淡的花露香,昨夜她身上也全是这样的味道,香中带甜。他看着她道:前院,练了两刻钟剑,再问问正厅那边准备的如何了,耽误了些功夫。等会儿他们就是在正厅行敬茶礼。云珠目光微闪,先去内室更衣梳妆。过了一刻钟左右,连翘、石榴挑帘出来,恭恭敬敬地对主位上的男人道:国舅爷,夫人请您进去说话。曹勋笑笑,离席。云珠还在梳妆台前对镜自照,余光瞥见曹勋,她站了起来,坐到床边,仰头问他:你与太夫人关系如何?曹勋坐到她身边,笑道:还好?云珠不信:还好是多好?我可听说了,你刚回京城就把她提拔的管事赶走了。曹勋:那个管事贪了府里的银子,我才赶他,若他忠心耿耿,没有辜负太夫人的信任,我也不必换他。他滴水不漏,云珠也懒得试探了,微扬下巴道:行,随便你们什么关系,反正我跟她是不可能母慈子孝的,其中的恩怨,想必你很清楚。曹勋点头:她得罪你在先,你生气也合情理。云珠:那我当众给她没脸,你会替她说话吗?曹勋看着她灵动的双眸,失笑提醒道:她毕竟有个做皇后的亲生女儿,你把握好分寸。有这话云珠就满意了:放心,我也没有那么傻。准备妥当,两人并肩去了正厅。潘氏、曹绍已经到了。今日不似昨日宾客满堂,新妇敬茶只是自家人的事。没有外人,潘氏难免泄露几分心中所想,每次视线扫过主位那边的两个牌位,目光都要沉上一分。如果丈夫还活着,只要丈夫同意,她就能免了杜氏的茶,换她坐到丈夫身边,一起接受新人的跪拜。偏偏丈夫死了,现在是曹勋做主。注意到旁边的儿子有些魂不守舍,潘氏笑了笑,问嬷嬷:什么时辰了?嬷嬷心领神会:辰时一刻,国舅爷刚刚新婚,迟一点也正常。潘氏再去看儿子,见儿子搭在膝盖上的手暗暗收紧,就知道这几年儿子虽然没有接受她安排的通房,其实该懂的也都懂。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潘氏挺直肩膀,曹绍站了起来,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然后,他看见了随着兄长一起转过来的云珠。出嫁了,她梳起了额前发,曾经垂落背后的长发也用金簪高高绾了起来,堆成一个雍容娇媚的美人髻。少了发丝的遮掩,露出莹白光洁的额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比出阁前更加明艳。日思夜想的人再一次离他这么近,曹绍忘了一切,只痴痴地望着云珠。云珠见了,就知道曹绍依然深深地恋慕着她,这让她很是得意。叫她受了委屈、害她的家人也跟着被嘲笑的男人,纵使他是无辜的,云珠也不想看到他像没事人一样高枕无忧。如曹绍先前赔罪时所说,是他负了她。但凡云珠性子再柔弱一些,遇到这种打击,她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云珠能够发自肺腑地原谅曹绍,可是现在,她还做不到丝毫不怨。云珠往曹勋身边靠了靠。曹勋看向曹绍。那平和内敛的一眼如一桶冷水迎面泼来,曹绍匆匆垂下视线,酸涩的心浮起对兄长的愧疚。潘氏巴不得儿子早点死心,然而见儿子被这对儿夫妻欺压得像落水狗一样,潘氏又不舒服了,皮笑rou不笑地对云珠道:你这孩子,以前就知道你在家里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只是现在做了妻子,便要尽足妻子的本分,事事以复山为先才好。云珠淡笑:太夫人是怪我们来得迟了?曹勋:辰时一刻,刚刚好,可能母亲心中高兴,急着喝你这杯儿媳茶。潘氏接了这个台阶,慈爱道:好了,快点敬茶吧。云珠跪在曹勋身边,跟着他朝两座牌位喊父亲母亲。敬完两盏,云珠准备站起来移步去潘氏面前的锦垫时,突然身子一晃,软软地朝一侧倒去。曹绍猛地上前一步。曹勋已经将云珠抱入怀中。云珠依偎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纤长的睫毛低垂,委委屈屈地道:我才嫁过来,太夫人就凶我,我心里难过,站都站不稳了。正准备虚伪关心一下的潘氏:……什么难过,分明是故意找借口不给她敬茶!潘氏看向曹勋,敬茶这么大的事,她不信曹勋会纵容云珠胡闹。曹勋一手揽着云珠的肩膀,一手扣上她细腻圆润的手腕,停了几息,温和笑道:看你的脉相软弱无力,许是昨日出嫁忙碌起来三餐吃的太少,饿到了。云珠悄悄瞪他。曹勋维持揽着她的姿势,对潘氏道:母亲,云珠都饿得站不住了,传早膳吧。潘氏:……曹勋重新请回来的总管事张泰就在后面观礼,闻言立即示意丫鬟们将老爷夫妻的牌位、摆在地上的锦垫等物撤下去。如此一来,就算等会儿小夫人吃饱有了力气,夫妻俩也不必再给潘氏这个继母敬茶。第21章夫妻便是如此,你要早些习惯。敬茶的东西都撤了,潘氏只好吩咐丫鬟去传饭。曹勋将饿得娇弱无力的小夫人扶到膳厅,确定云珠能自己坐稳,他再请潘氏母子落座,自己坐在云珠上首。定国公府里统共就眼前这四位主子,四个人还分席,说出去都叫人笑话。潘氏坐在了曹勋的上首,也就是云珠对面,那曹绍只能坐在云珠下首了。云珠继续装没力气,左手支着下巴,懒懒吩咐连翘:倒两碗茶来。连翘迅速备好。云珠双手托起一盏茶放到潘氏的面前,惭愧道:礼不可废,只是我实在无力,还请太夫人见谅。潘氏瞥眼曹勋,板着脸喝了这口儿媳茶,叫嬷嬷端来她准备的一套赤金累丝头面,赏给云珠。云珠笑着道谢,再把另一碗放到曹绍面前,朝曹绍柔柔一笑:也请小叔喝茶。曹绍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报复他的辜负,故意用动人的笑容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但他不怪云珠,是他自作自受。垂下眼帘,曹绍端起茶盏,强笑道:多谢嫂子。今早的敬茶就算结束了。云珠小口小口地舀着红枣莲子粥,偶尔往曹勋那边看看。再一次对视后,曹勋问:这些可还合你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