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哭过,现在听到哭声,心中一阵烦躁,胃里翻腾作恶,干呕两口,待秋璃捧过漱盂,她却又吐不出来。砰——她暴躁地将床头粥碗打到地上。不许哭!谁都不许哭!秦婠喘着气道。屋里人几曾见过她如此愤怒失态的模样,当下便被震住。她兀自掀被下床,两日未进米食,她的双腿虚软,人踉跄往外走去,秋璃忙从桁架上扯了外袍跟上:夫人,你要去哪里?秦婠出了屋,阳光刺得她眼前一阵白花,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只漫无目的地走,可才踏出槛,就见两个仆妇爬在木梯上换蘅园门口的宫灯,要将两盏写着奠字的白灯挂上。她身体陡然间一震,推开秋璃冲了过去,劈手夺过灯扔在地上,厉声道:谁让你们挂的?两个仆妇吓了一跳,忙道:是……是二太太……滚!不许挂!秦婠伸脚将灯踏扁,他没死!那两人被吓得不敢动,秋璃忙推了她一把:还不快走!两人方跑走。秦婠呆呆看了灯笼半晌,问秋璃:这是怎么回事?谁下的命?秋璃咬咬唇,道:老太太病倒,大奶奶也不管事儿,夫人你又……所以二老爷和二太太就拿主意……用侯爷的衣冠……要治丧……秦婠的拳在袖里攥了攥,忽然拔腿飞跑。————镇远侯府外来往的路人都不禁要打量侯府几眼,侯府门口一群穿着素麻丧衣的下人,正在布置,朱管家抹着眼站在石阶下指挥,让人把幡和灯笼挂正,再上白幔。漆黑的奠字,刺目非常。何寄驾车到了沈府外。从秦婠离开大理寺开始,他就再没见过她了,如今沈浩初死的消息传开,沈浩武的功课也停了,他进不去侯府,只能在外面看着别人布置自己的丧事。消息陆陆续续地传出来,他祖母病倒,秦婠也倒下,他心急如焚,特地找了连氏,以秦家的名义过来探望。可刚从马上下来,他就看到门内冲出个人不由分说地推开布置丧仪的下人,将挂了一半的白幔通通扯下。夫人,使不得!使不得啊!朱管家慌忙喊起,上前要拦人。秦婠却不听劝,疯了般扯白幔,又把地上还未挂的灯笼通通踩烂,何寄见状忙也跑上前要拦她,一声秦婠才刚出口,便闻得铮一声,竟是秦婠将他腰间佩剑拔出,劈向挂好的幡和白幔,将那幡与幔削得稀烂。四周的人被她这疯狂的举动闹得措手不及,也不敢冒然上前,只有何寄一掌箍住她的手腕,问她:你在做什么?她甩开他的掌,拿剑指着众人:我告诉你们,他没死,不许布置。何寄见她脸色苍白,发髻凌乱,整个人瘦得脱形,心里已痛到窒息,刚才那一握,她的手腕只剩伶仃细骨,叫人忧心。夫人……这,这是二老爷吩咐的。朱管家为难道。我不管!这是镇远侯府,我是镇远侯夫人,我说他没死他就没死,谁再提这件事,就给我滚出侯府!秦婠厉声道。朱管家和下人见她疯状,尽皆噤声,她收声后便又提剑冲进府里,何寄再顾不上别的,当下跟着她跑了进去。她跑得飞快,拣着就近的小路,弯弯绕绕,多亏何寄还有记忆,所以跟上了她。她去了侯府居闲院,那里果然正在搭灵棚。灵棚搭了一大半,白布丧幡齐备,满目皆白,棚里正有好些下人进进出出在忙碌,看到提剑冲进来的秦婠都愣住,秦婠一语不发,只执剑毫无章法地劈削,将两侧的纸扎丧幡削得稀烂,下人们被吓得逃出棚去,一片惊声乱语。何寄赶到时,正逢秦婠后继无力,撑在桌上不住地喘气,剑尖垂地,外面围了一整圈的下人窃窃私语,都道夫人疯了,秦婠将剑一扔,吓得人心头跳起。把灵棚拆了!他没死!尸骨未现,他就没死!不许治丧,不许哭!她赤红双目,盯着众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何寄拨开人群冲到她身边,拾起剑,沉声道:秦婠!连你也要和我说他死了?秦婠抬头,一双眼布满痛怒。何寄忽然语塞,半晌方道:你撕烂白幔,踩烂奠灯,拆了这灵棚,又能怎样?能让他回来?一句话,说得秦婠顿怔。何寄见她冷静,小心翼翼劝解:秦婠,我知道你难受,但是……她却自言自语打断他:是啊,我不能让他回来,我在这里怎么让他回来?秦婠?!瞧她又有些魔怔,何寄急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却不管不顾地往外去:备马车,我要去大理寺找卓大人。————自沈府回来后,卓北安的心绪就没宁过。心绪不定,黄氏那案子查得就慢,审了半天也没有头绪,他只将沈从远先放回去。那日他眼睁睁瞧着秦婠晕倒,却什么都帮不到,如今也不知她怎样了?镇远侯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听说侯府在着手准备丧事,她应该很难过吧?每每想到她痛不欲生的眼神,他就无端心疼,痛到呼吸都难。提笔写了两个字,他又将纸揉成团扔到地上,地上已满是纸团,他正要再取新纸,外头衙役忽然跑进来:大人,镇远侯夫人求见。很快,卓北安就在厅中见到秦婠。秦婠脸色很差,他从没见到她这般模样,像一身活力都被抽空,透着死气。夫人,你……卓北安迎上前去,心脏像被人用力掐紧。秦婠尚未开口,便要跪下,将卓北安惊得忙伸手托着她的手腕将人硬生生拉起。不可!卓北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受她这一拜,夫人有话便说,只要卓某办得到,卓某一定替夫人完成。他知道,秦婠有求于自己。北安叔叔,我求你,带我去找他!秦婠反手拽住他的衣袖。卓北安未料竟是这样的要求,他不由蹙紧眉头,道:秦婠……去不得,泰岩一带很不安全,又有人要置你死地,你出了京城,会很危险。我不在乎,不就是死,我也不是没死过。事已至此,她也不管自己的话会不会叫人惊讶,只管说,我和他一起回来的,要死,我就和他一起死。反正我没亲眼看到尸骨,我绝不承认他死了,求你带我去吧。一句话,说得卓北安和跟来的何寄都失神。用情至深,她没给自己留后路。一时间百味杂陈,分不清喜怒忧愁痛,一世所求,都叫那人得走了。我……卓北安心中大恸,情绪起伏剧烈。要是你不方便,那求你派两个人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