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馆。秦郎有些不安,可……可若赵姑娘治不好,那不是在害她?堂堂大家闺秀与青楼女子扯上瓜葛,那可不止是脸面的问题。我正是在帮她。公孙鲤泠然说道,顿了顿,何况,我相信她的本事。秦郎听得糊涂了。*生意不好,铺子里的人也变得慵懒了。门环上传来笃笃的叩门声,一声接着一声,沉重且急促。半夏慢腾腾踱着步子过来,打着哈欠抽出门栓,谁啊?她惊愕地看着门外,公孙鲤一马当先地抱着一名女子,秦郎跟屁虫般的随在身后。这是怎么回事,什么爱恨情仇闹到药铺子里来了。半夏在头脑中展开丰富的联想,她无意识转头,瞧见那女子烧焦的面容,混沌狰狞如一块黑炭,不禁哇的一声尖叫起来。赵寻宁却悠悠从后方走出,面上含着奇异的微笑,半夏,有生意上门了吗?第24章人心直到日中时分,玉树才悠悠醒转。她看看身上,已经擦洗过,换了一身整洁装束。又看看周遭,是一间不甚宽敞的屋子,然陈设清洁,有淡而馥郁的草药气息。赵寻宁带着半夏走进来,淡淡笑道:你醒了。玉树眼中有显而易见的困惑,这是何处?这是我赵家的药馆,今晨有人将你送来,因你受伤颇重,只得暂且留下诊治。赵寻宁说道。玉树心下一咯噔,昨夜的恐怖记忆重现于脑海中,她原当它是一场梦,如今瞧来竟是真的?她颤抖着伸出手来,摩挲脸上皱裂的肌肤,触觉粗糙如树皮盘根,远非从前的细腻感受。她颤颤巍巍说道:镜子、镜子……仿佛盲人在黑暗中穿行。赵寻宁说道,半夏,把镜子递给她。姑娘……半夏心下有些不忍,她虽未亲见玉树从前的容貌,也可想见她必定是位绝代佳人。似她这样的女子,一旦知晓自己最为爱惜的美貌毁于一旦,是否会因此发疯?这可太残忍了。赵寻宁冷冰冰说道:给她。凡事只有看清楚,才能学会接受。玉树仓促夺过半夏手中那面小菱花镜,忙不迭地照将起来。漆黑面上两粒惨白眼珠缓缓转动着。这是怎样一张脸啊。这绝不是她的脸。玉树尖叫一声,猛地将镜子扔到地上,掩着面孔,喃喃说道: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赵寻宁缓缓将镜子拾起来,好在质地坚固,并无摔碎,只有一条细细的裂缝。她仍旧将小镜塞到玉树怀中,玉树的手攥得紧紧的成拳状,赵寻宁硬生生将其掰开,逼视着她道:你看清楚,这就是你的脸,这就是你现在的脸。半夏转过头不忍细看,玉树已经够惨了,小姐还这样刺激她,不知是何用意。玉树终于握住镜子,两行清泪徐徐落下,从焦黑面上划过,更是可怖。赵寻宁沉声道:你可知道害你的人是谁?是谁?玉树神志恍惚,模糊只记得一个黑影,她连日乏累,坐在轿子里昏昏欲睡,谁承想身子却被人一把抱住,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眼前只有不连贯的影像与隐约的痛楚。她蓦然怪叫起来,是她!一定是她!她一个青楼女子,哪里来的仇家,不过是出于妒恨。那些官家太太虽然恨她,还不至于使出这样毒辣的手段,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有那个人!你想报仇?赵寻宁探询问道。玉树心中燃起希望,你能帮我?事到如今,她已不再想荣华富贵,可是,那害她的人,她决不能轻易放过。玉树在袖中攥起拳头。赵寻宁摇头,我不能。玉树脸上立刻显出失望,可赵寻宁后面一句话就重新叫她鼓舞振作起来,可我能治好你的脸。赵寻宁觑着她,有了这张脸,后面的路也会好走得多吧?玉树心中激烈地打鼓,自方才镜中一望,她实在已灰心丧气,不存妄想。可眼前这个女子居然说能令她恢复旧貌,这就令她不得不心动了。也许赵寻宁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可是、可是她总得试一试。玉树出身寒苦,费尽心机才来到这倚翠阁,又不知经历多少苦楚才拥有如今的盛势。那么艰难都度过来了,如今还害怕什么呢?说到底,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了。玉树渐渐沉静下来,缓缓说道:你想要什么?若单单仁心治病,何必费尽心力让她看到这张被毁坏的面孔,这可不似医者所为。赵寻宁朗然笑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玉树姑娘只要按数与我诊金就行了。玉树松了一口气,她风光许久,私蓄不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钱对她而言不算大事。她到底有些犹疑,只是这样?当然,要是玉树姑娘肯为我宣扬一二,我就更高兴了。赵寻宁叹了一口气,你看我这医馆又破又旧,再没生意,怕就真开不下去了。原来不过是为名与利。玉树居然很能理解,她自己不也是为了名利,才千辛万苦成为倚翠阁的头牌么?她看着赵寻宁,由我这样的人宣扬出来,怕姑娘的名声也不会好听。在烟花之地多年的历练锻炼出她的眼力劲,这医馆虽破旧,赵寻宁主仆的打扮却都不俗。玉树也是常往大户人家走动的,自然瞧得出来,这绝非小家子出来的人物。这样的人,何必与一个妓者扯上关系?哪怕她真有真才实学。赵寻宁笑道:姑娘若在乎名声,也不会往倚翠阁去了。你我皆是一样,都为出人头地而已,并无太大不同。玉树眼中泪光莹然。赵寻宁三言两语收服了她,又将一碗安神汤药与她灌下去,待玉树睡熟后,才走到堂中。秦郎仍在候着,公孙鲤却已经不在。秦郎解释道:我表哥他回去了,他不惯与女子肢体相接,想来必得好好沐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