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十八岁,怎会这些?柳安之破防了,忍不住问道。
邵勋笑而不语。
金三在一旁忍不住说道:邵师曾在梦中遇金甲神人,传授诸般学问、兵法、武艺,此乃天授。
子不语怪力乱神,金三,你胡说些什么?邵勋作色道。
裴康脸色变了。
这不怪他,实在是这年头鬼神之说太流行了。
连魏文帝曹丕、大晋宰相张华都喜欢写鬼神精怪志异,士人谈玄时,也经常扯到这方面,信的人很多。
柳安之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昨天他亲手把五百匹蜀锦交到了邵勋手上,当时看着杂乱无章、堆放着大量木板夯土的云中坞,心中一度怀疑:裴公是不是看错人了?
这会却不敢有这种想法了,他偷偷瞄了一眼裴康,只感觉他人老成精,高深莫测。
裴康平复了下心情,手捋胡须,面无表情。
我给他五百匹蜀锦,是让他从花奴身边滚蛋。司马越远在徐州,若女儿的肚子被弄大了,他丢不起这个脸。
不过现在嘛,他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裴公,若有足够钱粮,我可练出数万精兵,天下何处不可之?邵勋轻声说道。
他的头微微低着,态度十分恭敬,这让裴康的心情好了许多。
裴康挥了挥手,柳安之一怔,随即退后远离。
你到底想做什么?学刘渊么?裴康走近几步,低声问道。
邵勋吃不准他为什么这么问,先试探性回道:我乃越府家将,自然是为司空练兵。
此乃私兵。裴康不吃这一套。
带着私兵部曲为主公奋战,寻常事也。邵勋说道。
你再这么说,老夫可就走了。裴康面无表情地说道。
绝杀!
邵勋不敢耍滑头了,只能说道:天下丧乱,筑坞练兵,实为自保耳。
这话有几分真心了。裴康点了点头,道:但还不尽不实。
邵勋无奈:裴公,你觉得这天下还有救么?刘渊、李雄开国称制,而洛阳中军覆灭后,朝廷已无自保之力,诸州方伯野心滋长,纷纷招募健锐,扩充部伍,将来会怎么样,委实难讲。这时节,不练点兵,纯粹是拿一家妻儿老小的性命开玩笑。
裴康本来还听得暗暗点头,待到最后一句时,瞪了邵勋一眼。
一个待价而沽之人,哪来的妻儿?
此人,为了往上爬,真是不择手段。
偏偏女儿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堪称绝配。
你这坞堡——还不行。半天之后,裴康终于开口。
邵勋大喜:正要向裴公请教。
现在有多少粮食?裴康问道。
在弘农筹得八万余斛。邵勋说道:养了许多兵士、千余户并州流民,却已消耗得七七八八了,这会还倒欠一泉坞两万斛粮食,本打算秋收后还账,好在有裴公送来的五百匹蜀锦,却要宽松一些。
今年收了多少粮食?
云中、金门、檀山三寨,共得粟六万余斛。
入不敷出。裴康点评了一句,道:这样下去,你明年还得借粮,还得起么?可曾想过办法?
还请裴公赐教。邵勋老老实实说道。
你还在收流民?
是。金谷园那边新得四百户并州百姓,正要迁至金门坞。
野心勃勃。裴康哼了一声,又问道:花奴可知你干的这些勾当?
知道。
吾女如此聪慧,却陪着你胡闹。你将来准备怎么对她?
我指着洛水发誓……
够了!你不要脸,老夫还要脸。裴康气哼哼地说道:随我去趟洛阳吧。
好。邵勋应道。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二人寻声望去。
司空府门令史徐朗匆匆下马,奔了过来,道:成都王颖死了。
谁杀的?邵勋还没问,一旁的裴康惊问道。
徐朗看了他一眼,含糊道:天子降诏,虎贲中郎将王秉引兵捕拿,连同其二子被一并赐死。
裴康叹了口气。
天子是不可能降诏的,他连司马冏、司马乂都不想杀,又怎么可能害司马颖呢?
这事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出来,他那位在徐州志得意满的女婿。
杀司马颖,就能绝了河北诸将造反的大义了吗?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不一定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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