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金荣跑过去高声道:喂,你是什么人?咦?万贞儿转过身来,依然不抬头,低声道:金哥哥不认得我了?是我,万贞儿。金荣立刻把声音压下来:哎呦,怎么是你啊!皇上心情不好,你多小心。转头回去:启禀皇上,是承乾宫的万贞儿。朱祁镇:哼,过来。万贞儿快步上前,整了整头发、衣裳,叉手万福道:皇上万福金安。朱祁镇的脸隐藏在纱帘后,月光照在浅青色的纱帘上,有种怪异的颜色。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许久未见、一如既往高大而健壮的宫女,看不见她的脸。慢吞吞的说:万贞儿,夜深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谁也看不见,一只狐狸卧在龙辇的顶上,舒服而慵懒的甩着夏天掉毛瘦了许多的尾巴,把脑袋枕在木架上,(。-ω-)zzz。万贞儿不急不缓:回禀皇上,原慈宁宫管事牌子章守义因病出宫还家修养,他托皇上您乾清宫管事牌子李德贵给我带一封信,还有几句话,刚刚李爷派人叫我过去拿信,听吩咐。朱祁镇懒得盘问带的是什么话,手里把玩着一块微凉的玉,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跟着朕。万贞儿心中一惊,多亏月色深沉,看不清她的脸。遵命。说罢,默默的跟在皇帝的銮驾后面,一起到了乾清宫。李德贵本已睡下了,听说皇上回来,又赶忙套上衣服回来伺候:皇上,您回来了!万…万万没想到。万贞儿你怎么回来了?你,你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面带悲伤是怎么回事?你出卖咱家?朱祁镇叹了口气,慢慢坐在宝座上,喝了一口安神汤:哎,刘jiejie病了。你去拟一份赏赐,赐给刘jiejie,让她多多宽心。朕和她说会话。是,俺这就去。李德贵恭谨的躬身退出屋去,夜里的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里外两层衣服都被汗湿透,手心中的汗水多的像是刚洗完手,咦,咱家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爷爷,您怎么了?没事没事,去去去!万贞儿恭恭敬敬的站在皇帝面前,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想着,如果我现在扑上去掐断他的脖子,一定不难。然后我会被活剐了,听起来很疼,还会有人认为,这是见深指使我做的。唉,可怜我这一身好武功无用武之处,弓刀石马步箭样样精通,出去考武举一定能当状元,最差也是探花。朱祁镇哪里知道自己身边有两个想杀自己的人,沉吟了一会:太子近来如何?太子专心读书,感念皇上的圣恩,赐给他那么好的老师,一年四季都要御制新书。皇帝不爱听这些陈词滥调:你现在还骑马么?偶尔还去跑两圈。朕的乌云踏雪,被你改名成大黑兔子?还恬不知耻的号称引用赤兔马的典故万贞儿抬眼看了一眼,看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忙笑道:俺没什么学问,又不怎么读书,想卖弄学问也想不起别的名马。朱祁镇呵呵笑了两声:不错,读过三国就不错。万贞儿道:俺没读过三国,是跟着太子一起出去听袁老先生讲时听的。朱祁镇又问:三国中人,你最喜欢谁?万贞儿认真的沉思:哪位能变橘子的左慈仙人。朱祁镇想也知道,她的目的一定是偷吃橘子,真是庸俗而卑微的梦想。又闲聊了一阵子,朱祁镇累了,就让她回去。万贞儿镇定自若的回到东宫,她理应又累又困,实际上却非常精神,没有一丝睡意。朱见深动如脱兔的扑出来: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没有啊。真的吗?皇上好色如命,真的没有嘛?如果没节cao的文四师父在这里,她就会嘿嘿一笑,开黄腔:咋地,皇帝动没动手,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然而她不在。于谦不仅不会说这种话,就连想一想的念头都没有。因为他现在不在东宫,没有盯着万贞儿,没有闲暇劝她不要妄图刺杀皇帝。他盯着一只狐妖,那只狐妖正张大嘴巴,露出尖牙利齿,用朱祁镇的脖子磨牙,口水淌在他的脖子上。朱祁镇睡的很香,很沉。于谦忽然叹息,他身边的太监想杀他,他身边又有妖精想杀他,就连曹吉祥和石亨也打算谋反,朱祁镇却浑然不觉,真是……不知者无畏。胡十三娘,且慢动手。胡十三娘伸出尖锐的小爪子:你想咋地?我,我有一言,请您听一听。哦,你说吧。于谦肃然道:我要给皇帝托梦,逼他改弦更张,不可以给也先立庙。您的气势逼人,我无法靠近。胡十三娘甩了甩尾巴:呸!小东西!便宜你了。没吃到阳气的狐妖很生气,在朱祁镇的肚子上踩了一脚,甩着尾巴跃向窗口,眨眼睛消失不见。瞧窗外,只见一道白练似得银光直奔南方而去。于谦掐诀念咒,费劲辛苦,终于进了朱祁镇的梦中。君臣在梦中相见重逢,两人的心情都是万分复杂。于谦:[唉。][生不逢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