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她想开诚布公地告诉风轻尘,过往的恩情早已报答,实在不必再如此对她。
刚想开口,却被风轻尘打断。
她知晓风轻尘那番轻佻的话语,实则是为了缓解尴尬。
她也借驴下坡,把话题结束。
否则要是她那般直白地挑明一切,她该如何面对这屡次帮助自己的人?
风轻尘前脚刚走,二嫂任氏推门而入。
她端着金疮药与纱布,缓缓走到白明微面前:先把针线放下,我为你治伤。
白明微看向任氏:二嫂,你怎知?
任氏解释:适才我看到风军师在煎药,料想便是你出了问题,毕竟风军师虽然领了军师之衔,却对军务远不及对你上心,这并不难猜。
果然,我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你受伤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怕我们担心么?
所以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别人,这会儿大家都在为前往阴山准备,我没有打搅她们。
白明微放下针线,把披风解开:多谢二嫂。
当那狰狞的伤口露出来时,饶是任氏早有准备,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她看着白明微身上的鞭痕,一颗心仿佛被人用力地揪了揪,疼得无以复加。
她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道:大姑娘,你受苦了。
白明微不以为意地笑了:并非什么致命的伤口,二嫂不必担心。
任氏一边涂药,一边道:我知道这不是致命的伤,但却知道这很痛。大姑娘,嫂嫂们都心知肚明,你比任何人都承受的更多。
白明微拍拍任氏的手:我恰好会武功,恰好又占了长女的身份,我只做了自己擅长的而已。
嫂嫂们也一样在用自己的方式战斗,何来承受多少的说法?
任氏小心翼翼地把药涂抹在白明微身上,见白明微疼得禁不住颤/抖,却未因此哼出半句,又是一阵心疼。
她说:大姑娘,我从未想过还有接夫君的遗体回家那日,在姚城与平城收复之前,一心觉得,只要能遥望夫君横尸的地方便够了。
但是因为你,这从不敢想的事情变成了事实,请允许我向你说声谢谢。
白明微笑了笑:二嫂,走到这一步,我也很开心。
任氏翻找干净的衣裳准备给她换上,却瞧见了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体的里衣时,不由得怔了怔。
白明微察觉到二嫂的诧异,但没有过多解释。
反而是任氏忍不住了,开口问她:大姑娘,你与风军师……
白明微神色坦荡:他是我的恩人,我欠着他许多恩情。
任氏收拾地上带血的棉花与布条,问她:风军师的心思,我们都看得出来,虽然不知他的来路,但他却是为你而来。
白明微道:二嫂,我与他认识不过月余,对他的一切都不太了解,自然上升不到男女之情那方面去。
况且眼下局势未定,白家又是这样一番光景,我哪里有心思考虑男女之情?
所以我与他之间,只有恩情罢了。
白明微说得这般透彻,任氏也也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她心底也希望大姑娘能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早日成亲生子,过上安稳的日子。
但她也明白,白家的男人都走了,承继白家世代意志的责任,便落到了大姑娘身上。
家国天下面前,何来那么多儿女情长?
想必大姑娘也是这样想,所以才会一开始便表明态度,与风军师之间只有恩情,没有其他。
这种心境,她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又岂会不理解?
否则她的丈夫,那性子软弱,骨子里却正直的男人,也不会毅然决然上了战场,还把命丢在远方,至今尸骨都未返乡。
最后,任氏只是道:大姑娘,好好休息,如果觉得累了,嫂嫂随时都会倾听你的心事,记得你在负重前行时,身后还有我们。
虽然力量微不足道,但我们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白明微点头:多谢二嫂。
任氏并未再说什么,端着东西便离开了。
她们的对话,风轻尘从头至尾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就那么握住茶盏,仿佛定住了一般,久久不曾动弹。
那么珍惜吃食的他,第一次没有将手中的茶水饮光。
小白偏头望着那渐渐凉透的茶,黑黝黝的大眼睛滴溜转着。
风轻尘把茶盏放下,只道一句:这茶,太苦了,怎么这么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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