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又是半晌的僵持,四皇子妃终是只得离开。四皇子听闻房门关合的声音,略微偏头,睁了睁眼。
殿下。来者抱拳,四皇子眼前恍惚,好生看了会儿才认出是个熟脸——暗营督主韦不问之子,沈小飞。
陛下密旨。沈小飞说着意识到什么,旋即改口,哦,是先帝。
四皇子不置一词,只看着他。
沈小飞道:先帝密旨,喂殿下一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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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皇帝的灵柩置在紫宸殿中。若是寻常时候,此时该有宗亲与朝臣在灵前哭着。然眼下京中局势动荡,满京城都为何人继位争得不可开交,宫中一时也乱起来,皇后又病了多时,没有心力应付这些,索性紧闭了宫门,暂不让人入宫。
是以紫宸殿中只有御前宫人们在守灵,从早到晚,安静无声。
入夜时分,姜九才殿后的院中走了出来。紫宸殿后的一片院落都是御前宫人们的住处,他那一方最为宽敞,离御膳房也最近。从前的多少年,他都常在傍晚用完膳后在房中小歇片刻,再去御膳房催一催宵夜,给陛下端过去。
御膳房的宫人常会在这时候与他搭几句话,聊几句宫里的奇闻异事。近几日他仍会来,端了宵夜奉到陛下灵前去,但每一次都变得格外安静,谁也无心多言。
拎着食盒绕过大殿,姜九才出现在殿门口。殿门口值守的宦官欠身:姜公公。
姜九才在门口驻足,望着天子灵柩,一声哀叹:明儿就头七了。
两旁的宦官低眉顺眼,不敢说话。
姜九才语中颇多怅然:我跟了陛下几十年。今晚你们不必留着了,我自己守着。
姜公公,这……手下人有点犹豫,毕竟是不合规矩。转念一想却也罢了——从前的多少个夜晚,陛下睡不着觉或彻夜批阅奏章,多也是只让姜公公独自在殿中候着。姜公公到底是御前一干人中与陛下最亲近的,这话就算禀到皇后那儿,皇后都不会拦着。
御前众人便就此鱼贯而出,偌大的殿阁顿时变得更加安静,连一缕呼吸声都再寻不到。
姜九才迈过门槛,踅身关合殿门。转回身,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方金碧辉煌却光火幽暗的大殿,外加一方暗色的棺木。乍一看还真有点瘆得慌,像极了话本里常见的闹鬼之处。
姜九才安静地行到棺材前,手在棺盖沿下摸索片刻,不多时寻到暗扣,一叩一推,厚重的棺盖在轻声闷响中被缓缓推开。
棺中之人一动不动地躺着,面色青白,无半丝气息。
陛下。姜九才压音,陛下放心,暗营的差事已办妥了。四殿下服了药,对外只说病故,七日后借出殡离京。
顿了顿,又道:安西那边也已动身,安西王正带兵打回来,最多月末就能抵京。
哦……还有,各位年幼的皇子您也不必操心,暂且都还安稳。只是不免伤心难过,但有各位娘娘们安抚着,都还过得去。姜九才说着苦笑摇头,就是真没想到是六殿下,下奴原还当是四殿下呢,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中秋之前陛下与他说起这事,曾苦中作乐地说要打个赌,赌是老四还是老六。当时主仆两个都想赌四皇子,还就都赌错了。
就是丞相那边……姜九才长叹,暗营去禀话的人说丞相惊闻噩耗,一连数日茶饭不思,反反复复只问暗营陛下是如何去的。下奴说句不该说的,下奴觉得这事您不该瞒着丞相。
棺中之人仍安安静静躺着,无半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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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秋意萧瑟, 大军自安西压往京城。纵使安西王治军有方,军纪严明,所过之处并不惊扰百姓, 这样大的阵仗也足以引得民间议论纷纷。
京中的突变便这样在民间逐渐散开,一传十十传百, 皆道陛下驾崩, 又言六皇子弑君弑兄,罪无可赦。
这日苏衔起了个大早,先与将军们议了事,商定如何能最快攻入宫中又可避免误伤京中百姓。临近晌午时将军们告退, 他就去了主帐。揭开帐帘, 皇长子正伏案抄经。
苏衔到案桌对面坐下, 看看他笔下写就的经文:给四弟抄的?
殷临曜不觉眉心轻跳:没认过父皇也没叫过大哥,四弟倒运气很好?
跟死人争运气?苏衔不咸不淡地驳他一句,殷临曜笑一声,遂不再言。苏衔也不再搅扰他, 任由他又抄完一页,才道,找我有事?
殷临曜搁下笔:民间传言是你散出去的?
还用我散?苏衔一哂, 殷临晨又没那本事让宫里秘不发丧,陛下驾崩这么大的事, 瞒得住吗?
殷临曜淡看着他:你知道我在问什么,装什么傻。
他是问那些对六弟不利的传言。这与父皇驾崩之事一起传出似乎自然而然,实则并非如此。
这事至今都只是大家寻迹推测, 拿得出手的证据一件没有。眼下局势动荡,六弟人在京中又有药作为威胁,或多或少也已笼络了一批人马,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将来也不会任由这谣言轻易传遍天下。
当下着传言却已几乎人尽皆知,说无人在背后推助,殷临曜才不信。
苏衔咂着嘴倚向靠背:怎么的,你还心疼你六弟啊?
殷临曜沉然:我是怕他狗急跳墙。
苏衔了然:哦,担心皇后是吧?
放心。他耸了下肩,殷临晨就是狗急跳墙也不能动她——弑父之罪已足以让他被口诛笔伐一辈子,手上再沾上嫡母的血,他总要掂量掂量轻重。
这道理殷临曜自然也懂,只是关心则乱,苏衔这样说,他便也不再多言,只又道:待得事情终了,一起去父皇陵前祭拜吧。
苏衔沉默不言。
殷临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直至故去都未能听你叫过一声父皇,你不后悔?
苏衔仍自沉默着,殷临曜喟叹摇头:罢了。
有一点。苏衔忽而开口,顿了顿,又说,有点后悔。
他近来也总在禁不住地想这些了。设想从前一次次地针锋相对,设想自己若早些叫过一声父皇又会如何。如此自是越想越难受,想搁置不提又不可能。
安西,谢云苔自从有了身孕就有些嗜睡,近来愈发明显。苏衔带兵离开也并未能改变这一点,不过这样倒好,她睡过去,就不会没完没了地担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