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此自然担心他,怕他在外忙碌不经意间染病,终是忍不住追问起来,问他每日都去哪里忙、见什么人。
你担心是吧?苏衔被她问话的时候已是深夜,躺在床上哈欠连天地把她搂住,没事啊,你担心明天带你一起去,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能去吗?谢云苔心中不安,怕他胡来。
他无所谓地咂嘴:你是我夫人,有什么不能去的?
她想想,答应下来。他第二天下朝后就赶回府了一趟,抱着她飞檐走壁,一起出门。
被他这么抱了太多次,她都已经不怕高了,更知他断不会让她摔下去。她没事做时便悠哉地往下看,看着脚下景物飞快划过,不多时越过了皇城的高墙,皇宫的红墙遥遥映入眼帘。
是进宫吗?谢云苔哑声问他。
若是进宫她还是不要去了,面圣这事她还是怕的。
苏衔勾唇一笑:不是。说罢也不多做解释,又过两息,他调整气息,唰然落地。谢云苔一晃间只看得清自己落在了一方院子里,院中有几人正走动,皆穿黑衣。
乍见他们落下,几道黑影都停住,她怔了怔,忙从他怀里下来。
……大人。几人抱拳,又有点尴尬地续道,夫人。
是暗营?谢云苔心底有了猜测,侧首询问苏衔,苏衔含着笑二话不说吻下来:夫人聪慧,是暗营。
……面前几人都一脸地不自在,不约而同地告退离开。谢云苔斜眼瞪他,一记粉拳捶过去: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不故意的,为夫平日亲你少了吗?苏衔不咸不淡地反驳,继而又亲一下,少了的话日后为夫多加注意,给你补上啊!
胡闹!谢云苔反手一推他,不再理会,径自坐到廊下去,你忙你的,不要烦我。我带了书来读。
苏衔笑一声,正要再说话,又一道黑影落入院中:师兄你在——沈小飞说到一半注意到谢云苔,声音一噎,朝她抱拳,嫂嫂。
小飞。谢云苔颔首,再度看向苏衔,意有所指,快去忙你的。
苏衔自觉遭人嫌弃,撇一撇嘴,淡看向沈小飞:什么事?直说便是了。
我们查到些东西。沈小飞边说边走向院中石案,苏衔也跟过去,便见他将手往衣襟中一探,摸出几枚纸包,放在案上。
沈小飞边打开一枚纸包边落座:这是我们之前查到的那个药。说着又打开一枚纸包,师兄你再看这个。
谢云苔好奇,起身走过去看看,两个纸包里的白色药粉如出一辙,根本看不出什么分别,只是其中一个若细看,里面掺杂了些细小的黑点。
沈小飞道:这药叫百味散,在江湖上名气极大却不易得,暗营几乎动用了全部人脉才打听到一些消息。说着他点了点掺了些黑的那一包,这个里面掺的是草乌头,与百味散放在一起,加水可调和成无色无味的膏质,服下去便能让人患病,病症与当下的疫病如出一辙。
说罢又打开一个纸包,仍是白色粉末,里面有些许红点:这个掺的藏红花。在服下过掺了草乌头的百味散有了病症后若再服它,病情便会加重,短则三日多则七日,定会殒命。
这么厉害?苏衔呼吸微凝,那若单独服食百味散呢?
和先前验的一样,没用。沈小飞摇头。
苏衔又道:可有解药?
有。沈小飞抿一抿唇,解药也是奇诡之物,比百味散更不易得,暗营已加派人手出去寻了。只是……他一叹,江湖素来对朝廷防心极重,怕是很要费些工夫。
有就好。苏衔神情微松,一旦寻来先验明白,只消有效,速送入宫中。
我知道。沈小飞点了下头,问他,宫中可有人露出马脚?
苏衔摇头:暂还没有。
这可不好办。沈小飞锁起眉,咱们便是能寻得解药,也不会太多。倘若一直由着这人藏在暗处,咱们能为陛下解了毒也挡不住他再下第二次第三次。
苏衔沉默不言,过了会儿也只说:先去寻来便是。
他鲜少这样举步维艰过。朝中政务许多他都能走一步看三步,寻些旁人想不到的办法将事情料理妥当。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动,除却按部就班地查下去,一点办法也无。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不知不觉间由盛夏转凉。暗营仍在江湖上查着,京中风声却一变再变。
六月上旬,七皇子突然病重,皇帝传召数位太医在宫中接连忙碌五日仍回天乏术,七皇子在第六日晌午日头正盛的时候撒手人寰。
六月中,安西传来消息,道皇长子已到封地,上奏章谢恩。又过几天,皇长子终于惊闻京中噩耗,再度上疏,为七弟一表哀思。
六月末,自七皇子离世后便一病不起的贵妃终于也病重,之后香消玉殒。
皇家接连出了丧事,连带民间愈发人心惶惶。从前因为这病并不太死人,百姓纵使染上也并不太担忧,现如今却是只消闻得谁染病便是亲朋好友都会远离,甚至出现了亲生父母活埋患病子女的惨案。
七月,五皇子病重。说来也巧,这原该是五皇子大婚的月份。
礼部于是上疏道婚事原当照办,只当冲喜,或与五皇子安康有意。谢云苔直听得心惊胆寒,一日后苏衔告诉她:陛下驳了礼部的折子。
皇帝自然忧心儿子,可他到底不是爱自欺欺人的人——既知有人暗中作祟,冲喜又有什么用?又何必平白耽搁了好好的女孩子。
早已定下的婚约因而取消。七月廿三,五皇子病故。
自这日开始,苏衔突然又会雷打不动地早回家了。最多到傍晚一定会回来,与谢云苔一起用个膳,接着便开始抄经。
先是抄给刚故去的五皇子,然后抄给离世稍早的七皇子。谢云苔没料到他会对皇子们有这份心,但他抄的时候她会陪在旁边。
他在这个时候变得不太爱插诨打科,最多把她的手拉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凑在唇边吻着。直至当日的经文抄完,他离开书案才又会开始胡闹,拢着她说好累,朝政累抄经也累,让她哄他。
谢云苔早已喜欢上了这样的小打小闹,酸酸甜甜的。但这些日子他都忙得厉害,她又禁不住地回忆更多事情了。
当日她忍着没提,过了两日,苏衔却也忍不住了,晚上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摸索过来:哎,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得意也不能太吃亏——
啪地一声轻响,谢云苔拍住他的手。他顿住,不明就里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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