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衔顿时拧眉, 吸着凉气,腿顺到身前便僵住,一动不敢多动。
谢云苔也紧锁起眉,长声哀叹:你何苦呢……她边说边伸手帮他揉腿, 又小声呢喃,男儿膝下有黄金呢。
殿中宫人都安静无声,谢长远虽觉不妥, 然身在紫宸殿中也不敢做什么。只得铁青着脸,依宫人指引坐到一旁。二人便都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谢云苔给他揉着腿,他身子后倾,手肘支在身后, 一语不发地看她。
她真好看。苏衔不知第多少次这样想。
……看什么看。谢云苔偷偷地睨他。
她早上出来得急,顾不上上妆,连发髻也挽得勉强。遍身的饰物只有一支玉钗,连耳坠也来不及戴上一对。
黄金哪比得了你啊。看了会儿,苏衔抬手忽而笑起来,抬手抚她的脸。谢长远郁结于心:苏……话到嘴边想起什么地方,又沉沉改口,丞相大人。
苏衔置若罔闻,谢云苔也当没听见。揉了会儿,伸手扶他的胳膊:起得来么?
她觉得总这样坐在地上终归不好,万一陛下突然回来了怎么办?
起得来啊。他咂一声嘴,手一撑,起得干脆利索。本欲好好搀扶的谢云苔一愣,旋即明了:你又骗我!
哈哈哈哈哈。苏衔没脸没皮地将她拥住,我想你了啊,从昨天看不着你到现在,想了一整夜了。
一整——谢长远面色骤变——这话什么意思?他们背着他私会过?!
他自幼乖巧懂事的女儿,如今为了这厮有事瞒他了?!
苏衔的目光从谢长远面上一划而过,旋即又垂下来,整个人懒洋洋地搭在谢云苔肩上:不许生气哈。
谢云苔翻翻眼睛:我才不气,不然迟早会被气死的!
他太会气人了。再说,他腿没事当然最好啦!她只庆幸他有这份功夫护体。
想了一想,她轻叹:我们去跟陛下谢罪吧。
苏衔挑眉:谢什么罪?
这种事怎么好惊扰陛下呢!她攥着他的手,语中含着担忧的恳求,话又偏不客气,你若不去,我自己去!
我去我去。苏衔无可奈何,再让我抱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去,行吧?
……好吧。谢云苔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谢长远在旁看着,早已气得额上青筋直跳,却实在不能发作。压抑半晌,气恼里又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他竟然觉得若只这么看着二人,好似也挺般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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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姑娘给丞相大人揉了腿,又道不该为这种事惊扰陛下,劝丞相大人来向陛下谢罪。丞相大人似不太肯,她便说若大人不来她就自己来,大人便答应了。
征勇侯的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未说什么。
宣政殿中,宦官将方才所见一五一十地禀奏上去,皇帝一语不发地摆手,宦官便告了退。空荡的殿中安静下来,皇帝俄而一声冷笑:一个谢氏都比他懂事!
皇长子坐在下首的位子上,忖度询问:父皇当真不准这亲事?
朕能许他自行成亲已是容让,他想让朕赐婚,不行。皇帝烦乱地摇头。
可征勇侯不点头……皇长子喟叹,二弟的性子父皇清楚,这事不顺了他的意,总是不能了结的。
皇帝沉默不语。
这么多年来,但凡他能承着的事他都能纵着苏衔。可此事实在太有违礼数,他默许他们成婚都要准备着看群臣弹劾,真下旨赐婚更要满朝哗然。
朕再想想。皇帝沉声。
紫宸殿里,苏衔与谢云苔又温存了会儿便分开了。苏衔道自己会去谢罪,让她先回家去,谢云苔摇头:我等你。若陛下怪罪,她不想他一个人担着。
别乱想。苏衔看穿她的想法,咂了一声,朝谢长远一揖,爹,我去了哈!
……谢长远阴着张脸,没有回应。
苏衔无所谓地笑笑,就径自离了殿。谢云苔看看父亲,心知自己方才的一举一动怕是都能气到他,忽而心虚,低眉顺眼地回到他身边去。
谢长远抬眸看她,她没底气回视,目光垂在地上。
谢长远打量了她不知多久:你是真喜欢他?
在他眼里,他的阿苔还是个小姑娘,她从前说肯嫁给苏衔,他也觉得她思虑欠妥。但方才二人的相处间他看得出她满心的爱意,看得出她对苏衔的心疼。
谢云苔仍低着头,微微点了点:他待我当真很好。
谢长远目不转睛:倘若他日后变心呢?
谁又敢贸然许诺自己一辈子不会变心呢?谢云苔静静地回思着苏衔曾与她说的话,心思是不好控制的,可我信他纵使心里另有旁人,也断不会薄待我,爹不必怕我过得不好。
谢长远锁眉沉吟:你该知道外面都如何说他,还肯信他不会薄待你?
总是眼见为实,外面的传言再多也终是虚的。谢云苔说着苦叹,街头坊间不曾有几个人当真见过他,朝中百官虽与他日日相见也不曾和他一个屋檐下生活过,我却曾日日与他相伴。爹为何宁可听他们说也不肯听我说?
我……谢长远忽而被问住了,继而摇头,爹岂是不肯听你说?爹是怕你受委屈。
爹一会儿要我另嫁旁人,一会儿又说索性养我一辈子,我才是真的委屈。
阿苔……谢长远哑口无言,再想想苏衔语中透出的他们曾背着他私会的意思,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女儿大概真是有些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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