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先对不住她的。
真这么狠?苏衔轻笑,慢条斯理道,这案子争了一个早朝未果。有些人觉得养育之恩大过天,他将养父母赶出家门,理当严惩;也有些人觉得他虽是你家的养子,然未曾正经过继,你父母算不得真正的‘养父母’,这忤逆之罪也就不能成立。
说着他语中一顿,目光再度落在她面上,单手托腮,一副慵懒而带探究的模样: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一手办了。啧——他又笑一声,你要是舍不得,跟我直说啊,我饶他一命。
这话令谢云苔心底倏然松动。有那么一瞬她真想让他放过程颐,因为她既没想过让他去死,也没想过送他去坐牢。
——不是不想,而是没想过。
但她终是摇了头,轻轻道:忤逆之罪是儿女对父母的,告他的是奴婢的爹娘,不是奴婢该插手的事情。
苏衔眼眸眯起:你当真的?
谢云苔点点头:丞相大人与刑部的诸位大人秉公议定吧。国法森严、天理昭昭,奴婢想总有个适合他的去处。
他注意到她语声那句丞相大人,自知她公事公办的意思,嘴角搐了下。
小狗腿,大事上拎得还挺清楚。他原只是想一探这原本的未婚夫在她心底还有几分分量,现在倒想好好夸她一下了。
略作忖度,苏衔朝她招手:过来。
便见少女微微一怔,盈盈抬头,不解地走向他。他伸手一揽,她不及躲闪,轻叫着坐到他膝上。
苏衔噙着笑在她侧颊上一吻:小丫头,爷晚上带你出去玩吧。
再抬眸,她脸已经红透了,剪水双瞳愣愣地打量着他,盯了半天,小心询问:公子怎么啦……
傻样。苏衔蹙眉,松开她,兀自抱臂倚向椅背。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她竟没有立刻从他腿上弹起来,仍那样坐着,只是坐姿拘谨,一副逼着自己乖巧的样子。
是因为没了未婚夫,所以她随遇而安了?
苏衔饶有兴味地揣摩着,打哈欠:出去玩玩罢了,有什么怎么了?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那时候我最不爱在府里闷着。
说着抬手,他修长的食指在她鼻尖上一刮:说吧,想去哪儿,京里由着你挑。
谢云苔一滞,被问住了。
京里她不熟呀。从前偶尔会与母亲一道进京逛集,可逛集总要买东西才有趣,现下她欠了他两千两银子,手里哪还有闲钱买东西?除此之外,她就只到过相府与牙婆那里了,再就是勉勉强强在醉香楼的厅里做过一会儿,其他地方她一概说不出。
可他在等她回话。
谢云苔绞尽脑汁地思量了一下,含含糊糊道:那……公子那时候去过何处,就带奴婢去走走?
他哈地笑了声,凝神斟酌,很快点头:好,那用完晚膳你来找我。
谢云苔不做多想,点头答应了。用完晚膳她依言再度寻来书房,进屋就看到苏婧屁颠屁颠跑过来,伸出小手往她身上一扑:爹爹说要带你出去玩,没法带我去,回来之后你告诉我好玩的事情好不好!
谢云苔浅怔,颔首细看,苏婧眼中是有几分失落的。但成长经历让她没有多提要求,语气也还欢快着。她想了想,试探着问苏衔:不能带她同去?
实在带不了。苏衔摇头,招手将苏婧叫到跟前,声音放缓,有些地方要等你大一些才能去。你好好待在家里,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苏婧从前很少被人这样和风细雨地哄着说道理,眼中的低落顿时一扫而空,点头道:好!爹爹早点回来喔!
苏衔嗯了声,便将她交给周穆,自己与谢云苔一道出了门。
二人走出次进院门,外面便是苏家大院的外墙,正门在南侧,两道墙间的夹道平日里都没什么人,空荡安静。
苏衔在半道停住脚伸手:来。
谢云苔:嗯?
我抱你。他道。
她懵住,不及多想就见他一步上前,一把将她他横抱起。他比她高出不少,长手长脚还有内功,她连挣一下的余地都没有。
下一瞬,谢云苔只觉耳边疾风骤起,愕然举目,府中亭台正从身下划过!
啊——她禁不住地叫出来,又硬生生噎住。不敢往下多看,她心惊肉跳地抬眸看他,月色朦胧下他的侧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竟然真的有人能飞檐走壁!
谢云苔惊讶不已,她从前只在话本中见过这样的事情。她曾在见程颐后被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他截住过,也见过他一闪身就往前了几丈,从沈小飞手里劫走苏婧,但她还是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功夫。
她怔怔地盯着他,他很快察觉到她的视线,笑问:好玩吗?
谢云苔脱口而出:好玩!
他又道:怕吗?
……她认真思索了一下,好像其实心底的害怕比觉得好玩更多,讷讷地点头:也怕的。
苏衔嗤地一声笑。
傻死了。
之后谢云苔再没敢低头,也不敢多想现下离地到底有多高。只得紧紧地缩在他怀里,目光紧盯天边的月亮。月亮是不太变的,纵使她听着耳边风声知道现下速度极快,盯着月亮也还是能放松一些。
直至苏衔稳稳落下。
下来吧。他手上拍拍她。飞了这一路,他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小傻子越缩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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