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荒原上情况如何?
根据丹狄人的供词,还有树儿和云儿的搜索情况,青木哉在行刺你之后应该是离开荒原了。祁楚枫皱眉道,树儿带人往东追出去数十里,在废弃的野道上发现了马蹄印。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我哥,让他那边小心留意。
走了?裴月臣微微有点诧异,随即一想又明白过来,他的老巢被剿之后,他可能就想走了,但是大雪封山他走不了,只能等到开春。
祁楚枫叹道:而且如今东南战事日渐吃紧,他去了多半是想分一杯羹。
走了也好,北境也就清静了。
祁楚枫点头道:少了东魉人作祟,接下来就可以安心地向荒原推行文字教化,沈先生那边我已经让他着手编撰教案,三土之前在西南边陲教过当地土族,他有经验,到时候你也帮着看看。
裴月臣沉默片刻,似想起什么,起身去把茶几上核桃仁取了过来,推给她,轻声道:今日闲来无事时剥的。
祁楚枫笑瞥了他一眼,明知他是在向自己示好,但也不拆穿,拈了一枚核桃仁送入口中,道:之前去京城,有道用核桃仁和丝瓜的小炒,味道甚好。只可惜北境没有丝瓜,将来若是有机会咱们进京玩,我带你去吃。
闻言,裴月臣静默了片刻,才涩然道:楚枫,我……
嗯?
黎月妹妹的商队过几日便要启程回中原,我打算……裴月臣顿了一下,然后一气把后面的话全说出来,我打算和她一起去京城。
口中的核桃仁尚未嚼碎咽下,祁楚枫愣了愣,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转头定定看着他:你……你要去京城?
裴月臣甚至不敢看她,轻点了一下头。
脑子有点懵,几乎是一片空白,祁楚枫本能地回避最糟糕的那部分,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道:然后呢?再回北境是不是?
巨大的压力几乎让裴月臣说不出话来,呼吸几番之后,才艰难道:然后,我想去南境探望霍泽,你知晓的,我们已有许久未见了。
再然后呢?就回北境了是不是?祁楚枫紧张地盯着他。
裴月臣避无可避,深吸口气,也看向她,柔声道:将来得空的时候,我也可以来北境探望你。
祁楚枫定在原地,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仿佛泥塑木雕一般,唯一的变化是一点点泛红的眼圈……
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哽咽:为什么要走?
我与祁老将军约定十年,如今十年之期已至。而且……我确实对中原惦念至深,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裴月臣缓缓道。
可是你答应过我不走!祁楚枫心乱如麻,全然不知该怎么办,口中只能喃喃重复着,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的!
她的声音,她的目光,几乎让他无法言语,却又不得不硬起心肠,答道:我是答应过你,可我说的是,等到我对你已是有害无益,那时候我便走。
祁楚枫全身一凛,猛烈明白他的话中之意,急道:那件事情错不在你,是我的错……
楚枫……
从一开始我就疏忽大意,没有料到青木哉会在城中设伏;你中毒之后,我没有顾全大局,冲动行事,用关闭马市来威胁荒原人,都是我一人之过!她急急道,目光恳求地望着他,……月臣,我认错不行吗?
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将你陷于两难之境。裴月臣心若刀绞,不得不强撑出一个微笑,再说,又不是永远不见,我还可以来探望你。也许那时候你就已经真正长大,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就像老将军期许的那样。
你胡说!
祁楚枫红着眼眶,厉声驳斥道。
裴月臣停了口,静静地、悲伤地、温和地望着她。
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祁楚枫死死地撑住,绝不肯让眼泪流下来,盯着他望:月臣,你说实话,是因为你对我失望了是吗?
不是!裴月臣立即道,当然不是!
祁楚枫红着眼道:在你眼里——我不是我,我只是烈爝军左将军!我要顾全大局,要沉稳冷静,要英明果敢,我不能行差踏错,因为那才是你心目中的将领。
楚枫……
祁楚枫双目噙泪,哑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爹爹的期许,其实是你的期许。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我也想成为你们所期望的样子,你看不见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见她泪水滑落,裴月臣心中不忍,想上前替她拭泪,却被她挡开。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的用心,苦涩道:……楚枫,你已经很好很好了,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是我能力有限,我所能教的你已经都学会了,我已经帮不上你,留下来反而会碍你的事儿。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好!
所以在你心里眼里,你我之间仅仅只有君臣之义吗?若你对我……祁楚枫刹住话,悲怆道,……月臣,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她伤心地垂下头,那盘核桃映入眼帘,往昔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他对她所有的呵护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曾经默默期望过,也许他对她也能有一丝君臣以外的情分,然而今时今日,她终于意识到,从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她的手掌一翻,整盘核桃仁被倒扣在桌上,瓷盘四分五裂。
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剥,我也不会再吃了。
她重重道,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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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
天际才刚刚翻出鱼肚白,祁楚枫人已经在军中,号角声声,集结兵士,惊得车毅迟、赵家兄弟二人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车毅迟本就住在军中,最先赶到;赵家兄弟因住在家中,便略晚些才到。尤其是赵春树,他昨日才从荒原回来,洗了澡,一个囫囵觉都没睡稳便又被拎到军中。
紧接着便是满满一整日的军事训练,从旗语到阵法、再到拼杀冲刺,祁楚枫样样身先士卒,车毅迟等人也不敢懈怠,拼着老命跟上。待到月上中天,祁楚枫提出再加练一次漏夜行军,赵春树已目露哀求之意,直朝车毅迟打眼色,让他赶紧劝劝。
将军,昼伏才能夜出,咱们操练了一日……车毅迟话才说到一半,见祁楚枫眼神不善,立时停了口。
北境久未经大战,你们也连带着松懈了不少。祁楚枫冷冷扫过他们,以前爹爹在世时,二十个时辰不眠不休也曾有过,现在连十二时辰都不到,就开始叫苦了?
不是,我……车毅迟紧急找补,主要是担心马匹受不了!对吧?他朝赵春树与赵暮云连连使眼色。
赵春树赶紧点头,又拽了拽赵暮云,后者也跟着点头。
祁楚枫只思量了片刻,即道:好!那就不带马匹,徒步夜行军……老车你留守大营。她也考虑到车毅迟年事已高,遂放他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