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知道那是阿鸾做的,便饶有兴味地拿起一个来吃。
一口咬下去,甜味漾开,身后的声音却也响起来,带着没好气的意味:皇上又来偷柿饼吃?
什么‘偷’,吃你两个怎么了,说得这么难听?他带着笑,理直气壮。
身后的人绷不住笑了,转身去沏茶。他侧首望过去,欣赏着她沏茶的背影,听到她问:皇上有事?
听张俊说过几天是你生辰。他又咬了口柿饼,随意地坐到茶榻上,六旬了,是不是?
那道背影好似僵了一僵,俄而听到她笑叹:皇上不说,奴婢都没注意自己竟已这么老了。
老什么?他只笑,所谓‘长命百岁’,便还能活四十年,现下勉勉强强算是人过中年的时候。
言罢他又道:这生辰该好好过,有什么想要的,朕给你办。
第19章 故人
楚稷拿给顾鸾的药有奇效。顾鸾当晚肿着脸睡过去,翌日起床照镜子时已是肌肤白皙,寻不到半点痕迹了。
此番出来,御前来的多是宦官,宫女除了柳宜这个大姑姑外就只有顾鸾和方鸾歌两个。柳宜没交待她们值夜,但白日里不免日日都要当值,顾鸾收拾妥当便与方鸾歌一起往主帐去。
时隔仅仅一夜,楚稷自也还记得她昨晚与倪氏的冲突。见她进来,视线就落在她侧颊上,认真看了会儿,衔笑一唤:张俊。
张俊应声上前两步,压音跟顾鸾说:跟我来。
顾鸾就随着他出了帐,走出不远有方马棚,里头有匹枣红小马正吃草料。
这马儿漂亮得很,棕红的毛色均匀油亮,马鬃蓬松顺滑。张俊上前轻轻拍着它,跟顾鸾说:皇上说这马日后归你。这几日可在附近随意跑一跑,不去那些险处就是。等回了宫,就交由驯兽司养着,不当值的时候也可以带它到后山去玩一玩。
顾鸾听得满目惊喜。
她上辈子莫说骑马,就是摸也没摸过一下,骑马这事对她而言十分新奇。迟疑了一下,她才上前摸了摸马鬃,口中问张俊:它叫什么名儿?
嗨,你自己起吧。张俊笑道,这马聪明得很,起个名字叫上几日,它就记住了。
顾鸾凝神想想,就笑起来:那就叫柿子吧。
张俊一怔:柿子?
嗯。她低着羽睫,没有解释什么。
她喜欢他送她的这匹马,也喜欢他摘给她的柿子。
张俊迟疑着点点头,又说:行。皇上还说了,今日就随你带它随处走走。我挑了两个骑术好的宦官跟着你,若有什么事,你让他们及时来回话。
多谢公公。顾鸾收回揉马鬃的手,抿起笑,朝他福了福。
张俊摆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客气什么?我先回去复命了,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他们两个即刻便来。
好。顾鸾再行福身,张俊这就走了。他回到主帐,帐中正有宗亲来觐见,张俊便暂且没进去,进了边上一顶供宫人们小歇的帐篷,和柳宜说话。
柳宜瞧见他就笑:办妥了?
妥了,多谢姑姑让我去混这个脸熟。顾氏性子淡泊,平日我还真得不着什么机会跟她说话。
柳宜嗤地笑了声:少拣好听的说。你哪里是爱混这等脸熟的人?若你真是,我还不叫你去了呢。
小牧那样的事,御前有一个就够了。
张俊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但结个善缘总归是好的嘛。跟着又问柳宜,我瞧姑姑近来很乐得捧着她,却又不再与皇上旁敲侧击,姑姑可是有什么打算?
不该问的别问。柳宜淡然。
顿了顿声,约是怕张俊多心,她又道:总是要依着圣意办事的。皇上不愿我说得太直,我便少说。至于‘打算’,我现下也还拿不准主意。
张俊思索着点头:还是姑姑谨慎,我得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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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最北侧,紧邻嫔妃们住处的地方有一片马场,是专门圈出来供几位宫妃作乐的地方。
本朝民风开放,女儿家虽仍以琴棋书画茶道女红为主,但投壶、骑马,乃至马球、蹴鞠也都可学上一些。
如今难得出来这么一趟,仪嫔早早地就张罗起了马球来。这事她在宫里就发了帖子,盛情地邀请姐妹们同乐,但皇后与吴美人皆有身孕,秦淑女素来避世不爱见人,只另外三人应了她的邀。
今日来的,却只有舒嫔、何才人,早先同样应了邀的倪才人既没人影也没遣人来回话。
舒嫔是个实心眼的,左等右等见不着人,就向仪嫔道:说好的是今日,倪妹妹是不是忘了?姐姐着人去问问?
不及仪嫔说话,旁边刚翻身上马的何才人已扑哧笑了声:舒嫔娘娘这是没听说昨晚的事?倪妹妹今日怕是不便露脸了。
舒嫔听得困惑:昨晚何事?
先不说了。仪嫔禁不住一声轻笑,左右她是你宫里的人,你若想知道,一会儿随便差个人去问问,好过咱们这般议论再惹起口舌是非。来,咱们玩咱们的。
仪嫔言毕,扬鞭策马,马儿疾驰而出,将舒嫔的万般疑问都挡了回去。
仪嫔一壁纵马驰骋,一壁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眼舒嫔。
啧,后宫里蠢货真多。倪才人是,舒嫔也是。
但她喜欢蠢货。
跟蠢货做朋友是极好的。不必怕被她们算计,若有什么事,又可想法子推她们去出头。</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