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入到院落当中,还没有等他主动去寻觅着院落里面的住户,就有一道让他熟悉,但是又显得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大哥儿回来了?族中的长者们究竟是怎么说的,可是要回来了钱粮?
稍微一思索,余列就知道这是族中的情况不好过,兴许还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导致现在仅仅还能维持表面上的体面,但内里族人们的生活,就变得难以维持了。
等他再沿着记忆中的道路,往内里的院落走去,发现虽然是年关了,但是路过的几个院落门户上,丝毫没有年关将至的感觉,冷冷清清的。
特别是他家的二娘,曾经也是在这里支起个早点摊子,撑起了一大家子。
心中诧异着,余列继续的走向内里,发现了些许的端倪和变化。
毛驴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肚皮上印着澡堂名号的褡裢,听见里面儿的响,然后才昂着脑袋,清脆的踩着小碎步,离开了。
桥对面正是余家的所在地界。
这些家伙记仇,又是畜生,客人往往也不好发作。
听见余列的回答,农妇脸上的欣喜之色更加浓郁,她急急忙忙的就跨出来,想要随着余列赶往余家正堂,但是又迟疑的出声:
道长大人,进来吃点茶水?
余列脚步放快,抓紧的往某一个院落所在赶过去。
您是余田氏,余田二娘是吧?贫道正是来接您去余家正堂,交接一番的。
终于,余列来到了一户独居在竹林中的院落。
如此遐想着,余列骑着毛驴,嗒嗒的就走到一个石板桥附近。
余家院落的桥梁自然不是只有一座,但是余列所走的这一座,正是他年幼时来来往往,风里雨里跨过了不知道多少回的一座。
竹林院落的门户是关上的,和附近的人家相比,不管是外面的篱笆,还是内里的院落,都显得整齐,并无杂乱感觉,门口的两侧还有两堆扫得堆积起来的枯黄竹叶。
他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或是改变声色,但是相比于三年前离开余家时,余列的声色早已经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不过等通过了石板桥,进入到余家的内里,又多走了十几来步子,余列想象中的族人往来景象,一直没有出现了。
余列沉默着,沉吟片刻,忽然朝着农妇打了个稽首,平静的说:
譬如割麦、采茶等等,凡人就能为之的活计。
他仔细一想,发现也对。
果然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族中越发的不景气。
在潜水郡中,不仅仅每一坊市都用水道隔开了,每一个稍微有点名号的人家,也都不是以围墙来区分府邸的,而是用水道。
余列杵在门口,皱着眉头,将对方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面。
否则的话,下一回进入澡堂中,澡堂的掌柜伙计们倒没啥意见,但驴子却是可能使坏,故意的凑到你的跟前,驮着你回家,然后半道上使出驴脾气,给你使坏。
余列侧过身子,拱手说:二娘,请。
余列将这些种种迹象都收入到眼里,目中露出慨叹之色:
不过这些仅仅也就让余列心思浮动了几下。
余列闻言,口中露出讶然之色:不知二娘家的道友,如今是多大年纪,何时出的城?
这时那农妇开了门,瞧见堵在堂屋跟前的余列,眯着眼缝,觑看着余列,似乎认出来余列并不是她口中的大哥儿,但是又看不清、不认识。
见余列拒绝,余田二娘的脸上保持着恭敬之色,她应了一声,然后摸索着挂上堂屋正门,谦卑的走到余列跟前,不好意思的说:
老婆子眼瞎,看不见太远的东西,还请道长您走在前面,带带路了。
他张开口,脱口就想要叫出二娘一词,但是余列的眼皮微跳,目光落在了对方摸索走出来的举动上面。
余列闻言微微一愣,看着跟前客气又有些讨好的农妇,他面上的神色复杂。
农妇开口问:诶!您是哪一位?
但是对于旁人来说,与他们无关,也就仅仅如此而已。
日子是照样的过。
石板桥内里的道路,路面上虽然干净,但是转过一个弯道后,彻底的进入族中地界,外面的人看不见了,路面就变得残破起来。
他从袖子中取出了几枚符钱,往驴肚子上挂着的褡裢上一扔,然后道谢一句:
多谢。
毛驴到这儿就不走了,余列从驴背上翻下,新衲的鞋底踩在石板桥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或许除了余列自己之外,会在意这点的,也就那些和他亲近的人了。
而依据农妇口中的意思,似乎就是黄家那边和余家这边发生了拉扯,在应付的钱粮上有了纠缠,现在临近年关了,多半一连几日都在拉扯。
所谓的黄家,正是潜水郡中和余家相邻的一户人家。
院落的外围是竹制的篱笆,仅此一户,坐拥偌大在竹林。
农妇回答:谁说不是呢。咱们潜水郡好歹也是一方郡城,何苦去乡下。
在城里做工,咱们不求能出人头地,他有了道籍,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族中,也是一号人物,比得咱们凡夫俗子,那叫一个好啊。
农妇絮叨的说着,话里也带着些许的埋怨,但是说到最后,声音又带上了悲戚感:
唉!考道童,学道徒,肠穿肚烂不肯休。这甚么仙道,老妇是不懂的,了解的也就这句童谣。至于出城一事,怨也只能怨家里没底儿,孩子想要出去闯一闯,还真能拦着不成?
余列听着农妇口中的话,同对方一起走着,越发的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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