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
厥叶知道,这一切一定和那个之前她看到的奇怪人影有关。
她不顾一切的穿过街道,大声呼喊着。
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给我出来。
厥叶不断地闯入不属于她的场景,也吸引住了越来越多人的目光,她打碎了原本正常的秩序,让整个世界和原本设定好的方向背向而去。
那奇怪的涟漪再度出现了,不断的朝着周围逸散。
她就好像一团黑色颜料落入了水桶里,快速地晕染了开来,随着她的动作和反抗越剧烈,同时在不断加速扩张。
世界再度扭曲,一切再度开始重置。
天旋地转,时光倒流。
厥叶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刚刚进入王宫那一天,也看到了自己家门口停靠着的印着万蛇印记的车辆。
而这个时候,她也再度看到了那个身影。
对方已经提前站在这里等候着自己。
一见面,对方就说道。
我大概找到了原因。
是你的一部分一直都跟随在我的身上,也进入了我的梦境。
我说我怎么无法沉入梦境了,为什么总感觉有人干扰了我的梦。
原来,是你醒了。
厥叶感觉太奇怪了,面前这个人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意思?
她有着太多的疑惑想要问,于是不在纠结对方在说什么,而是大声地质问对方。
为什么我会回到小时候?
为什么河里的水有时不会流动?
为什么街上的人没有面孔。
为什么没有办法跨越河边的那条线?
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诡异?
太多的为什么,一个又一个充斥在厥叶的脑海之中。
最后,她看着面前这个高大成熟的青年人。
还有。
你到底是谁?
那青年朝着厥叶走了过来,看着她的面孔。
因为只有傍晚的时候,我才会去城墙上,看外面的画面。
那个时候,你会跟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看船行过河面。
我没有见过城里的那些人,或者只曾经瞥过一眼他们的脸,所以他们在我眼中是不完整的。
我没有去过很多地方,那些地方对于我来说是陌生和未知的。
所以在这个世界,很多东西也都是陌生和未知的。
厥叶越听越迷惑,直到最后对方说。
因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的所有记忆化为的人生之梦。
那青年看着厥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而我,是阿克曼蒙。
厥叶当然知道这个名字,这是王的名字。
陛下?
怎么可能?
陛下只有十几岁,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
阿克曼蒙却说:我也会长大,厥叶。
厥叶看着阿克曼蒙的眉眼,似乎隐隐明白了自己那无形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厥叶这个时候才隐隐相信了对方的一切,再度认真思索对方刚刚所说的话。
所以这里是你的人生之梦,陛下您已经死了?
而我,只是你梦里的一个影子。
厥叶出身于权能者家族,当然也知道人生之梦的一些秘密和传说。
阿克曼蒙看着厥叶,他可以面对很多人。
甚至,直面那些老牌神明的时候,他都能够与其直视毫不示弱。
但是唯独,无法面对面前的女孩。
你是真实的,厥叶。
因为你的一部分永远和我在一起。
厥叶问:为什么,我怎么可能真实存在于你的人生之梦里呢,这不是你的梦吗?
阿克曼蒙深深的低下了头,他没有回答,只是重复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厥叶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啊?
阿克曼蒙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怎么也不肯说了。
厥叶看着阿克曼蒙的模样,也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己是应该大声的斥责他,还是应该安慰他。
她只能问阿克曼蒙:所以,这个梦已经持续了多久了,进行了多少次了?
她有些无助地说:还有,它还要进行多久?
——
王宫深处的密室里。
阿克曼蒙一直在忙碌着什么,他总是看着天穹,在寻找着什么。
他用银墨在纸上写上扭曲的名字,又将厥叶的名字写了上去,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最近。
这个人生之梦的循环似乎变得开始稳定了,至少没有接二连三的崩溃。
一切看起来,都恢复了正常。
虽然阿克曼蒙依旧无法彻底沉浸入梦里,被那个苏醒者所惊扰。
这一天,长大了一些的厥叶来到了这里。
厥叶打量着这里: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竟然有一座密室。
阿克曼蒙:我也是在后来发现这里的空隙,然后改建的。
阿克曼蒙没有说是为什么修建的,他将东西整理好,然后看向了厥叶。
最近感觉怎么样?
厥叶:还好吧!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感觉,什么都变得没意思了。
厥叶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看起来满不在乎。
但是这种表面上的强硬,是骗不过阿克曼蒙这种经历过大起大落,又曾经建立邪教统御千万人的神选的。
他看得出来,厥叶内心深处实际上是完全接受不了的。
但是有些东西你不知道还好,当你一旦知道了,便不能够再安然的接受这种现状了。
她看起来的洒脱,实际上更像是一种绝望下的放弃,也不再对任何事物抱有期待。
阿克曼蒙看着厥叶,开口说道:我可以将你送出去。
果然,刚刚还满不在乎的厥叶立刻问道:怎么送出去?
她紧紧抓着手攥成拳头,眼神含着期待。
毕竟,不是所有人能够坚毅地面对绝望和岁月的冲刷。
阿克曼蒙告诉厥叶:我制造出了一件道具,锁住了我的人生之梦,同时可以将我的梦和记忆投影到人间重生。
我可以让它将你投影出去,这样你就可以活过来了。
厥叶不敢置信,她觉得这简直是神一般的手段了:真的吗,连这种事情也可以做到?
但是想了一会,她又觉得有可能:看起来,陛下您后来变得很厉害了呢?
阿克曼蒙点头:算是吧!
阿克曼蒙拿出了一张图纸,向她诉说着步骤。
讲述到最后,他看着厥叶。
你会在另一个刚刚死去的人体内重生,你能够接受吗?
厥叶感觉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这至少比活在这个虚幻的梦里要好很多。
其实重生的也并不算是真正的你,而是我记忆里的那部分你。
你还觉得可以接受吗?
厥叶问:对于我来说,感觉上有什么不同吗?
阿克曼蒙说:没有什么不同,你只会感觉到陷入一片黑暗,然后眼前一亮,就是新生。
至于其中的变化,还有哲学上的意义,都和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和意义。
厥叶扭头看了一下外面的世界,最后叹了一口气说。
我还有选择吗?
当我在你的梦里苏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只能选择一直住在你的梦里,或者选择离开。
如果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的还好,但是已经知道了,我就很难再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这里了。
厥叶下定了决心:我需要告别一下。
但是再想了一会过后,厥叶又说:或许,不用了。
既然一切都只是阿克曼蒙的梦,那么留念和告别,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克曼蒙带着厥叶来到了外面,他再度看向天空。
他伸出手,可以看到梦境里的大量信息不断汇聚而来,那全部都是关于厥叶的画面。
最终,都落入了厥叶的身体。
我这段时间已经将我的梦里,所有关于你的信息收集了起来。
只要将这些信息转移出去,你就会消失在我的梦中,出现在现实的世界里了。
阿克曼蒙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并不是临时起意。
厥叶:你都已经准备好了。
阿克曼蒙点了点头:嗯!
厥叶也没有预料到,一切进行得这么快,阿克曼蒙提出的时刻,就是开始的时刻。
看起来,分别就在眼前。
——
阳光下。
厥叶站在宫墙之上,这里只有她和阿克曼蒙两个人。
阿克曼蒙挥手,想要将厥叶送走。
厥叶看着他,突然打断了阿克曼蒙:能问一下,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她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问了出来:我们之间好像还发生过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我还没有在你的梦中经历那段。
阿克曼蒙说:后来,我成了坏人。
厥叶:为什么?
阿克曼蒙脑海之中回想起了瑟罗的那句话:你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世界是有选择的?
但是面对厥叶,他不喜欢说这种残酷的话,而是以另一个口吻说道:因为堕落就会变强,小时候我们看的故事里不就是这样吗?
厥叶:然后呢?
阿克曼蒙:然后被正义的使者打败了!
听上去,似乎是一个俗套无比的故事,尤其是当阿克曼蒙用这样平淡且毫无起伏的语气说出,就更显得如此了。
厥叶扑哧一笑:就这样?
阿克曼蒙:就这样。
有些事情越不想说,越是轻描淡写地去描述,反而越发会让人觉得压抑。
不言,似乎就代表着一种深沉的痛苦。
厥叶问:不对,你还没有说我们后来发生了什么?
阿克曼蒙:那就说得仔细一些,我变成了坏人,然后害死了你,你怨恨我,所以纠缠着我不放。
厥叶不愿意相信,于是又问:我离开了,你的人生和梦里就没有我了吗?
阿克曼蒙说:说的你好像很重要一样,你一直在搅扰我的梦,就和冤魂缠身一样。
快点离开吧,不要惊扰我的美梦。
厥叶有些失落,但是却也感觉轻松了一些。
阿克曼蒙这个时候终于抬起了手,就看到一道道光芒包裹住了厥叶,将她送往高处。
她不断的飘起,带着属于厥叶这个人的信息不断地往上。
高过云海,高过苍穹。
厥叶在离开的道路上回望,已经看不到阿克曼蒙的影子,但是隐隐看到了那个人生之梦。
而回望的那一刻,厥叶却看到却是一个包裹住黑色和灰光的梦,晦涩蒙尘。
那真的是美梦吗?
厥叶又看向了另一头,眼中含着期待。
因为另一头,就是现实世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哪里有一些不对劲。
突然间,她扭过头朝着那个梦看去。
不对啊,阿克曼蒙所说的看起来银色发光的道具呢?
而另一头。
梦界深处。
神术道具·银之虫动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