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旨,把六部尚书从正二品提到了正一品,下属官员自然依次提升;诏文臣五品以上及州县官举荐贤能,大举任命官员;可是与此同时,又在革并州县,裁撤冗员;兵部侍郎齐泰升了兵部尚书,翰林修撰、帝师黄子澄升为太常卿,同参军国事;省刑减狱,许多因为贪污受贿本来判了死刑的官员都赦了死刑,只以流放为刑;这些举措,获得了许多官员的赞誉,说当今皇上施行宽政,一解先帝在位时的严酷政策,如春风拂面,化解严霜。
夏浔枕在梓祺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朝廷上近曰生的事情一一说来,彭梓祺和小荻听了都喜孜孜地道:如此说来,当今皇上还真是一个明君呢。
谢谢听了却是冷笑不语,夏浔瞟她一眼,笑道:你要说甚么?
谢雨霏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夏浔道:这里没有外人,说说何妨?
谢雨霏听了这句话,心里一甜,便道:我却觉得,这不过是皇上收买人心罢了,所作所为,却也未必就是如何英明。
夏浔笑道:哦?仔细说来,如何不算英明了。
谢雨霏道:喏,六部尚书从二品提到一品,以前可是只有立下战功的勋戚武将才有一品的,这是把文官和武将分庭抗礼了。其实平时本就是文官掌理政事,说起实权,还在武将勋戚之上,现在再把文官职位提到平起平坐,从此以后,文官必压武将一头,看似平衡,其实是打破了平衡,那些文官当然摇着笔杆子拼命拍马屁?再看这圣旨,文臣五品以上及州县官举荐贤能,为什么特意指明必须是文臣?
小荻忍不住说道:重用文官有什么不好?我觉得武将大字不识,很粗鲁的,你看我家少爷就是读书人,多么明事理,这天下,都由读书人管着,岂不太平许多?
谢雨霏白了她一眼道:小至一家,大至一国,都要讲个平衡,不管是哪一方的,太过强势,无所制衡,都不会是好事情。举荐贤能,他们还能举荐什么人?当然得是绑在一条绳上的人,肯听他们话的人。可这边又要兼并州县,裁减冗员,目的何在?
咱们大明,一个县的官员不过四五人,再加上十几位吏,经制不过二十人左右,这就是管理一个县的官员了,真的多么?削减官吏,就得更多的依赖地方士绅,那些读书做官的,有几个是贫民出身,若说他们怂恿皇帝做此决定全无私心,我是不信。
要说冗员,并非没有,但那都是白员,是经制正吏找来的帮闲、安插的亲戚,不清理这些不在籍的帮闲,反把官儿清理的更少了,这种事不是越来越多了?再者,你看看啊,裁撤的主要都是什么衙门的官儿?刑部的、户部的、巡检司的,盐税茶税零税司的,这些衙门不是掌刑司法的、就是管理民户的,再不然就是收缴税赋的,咱大明三十税一,自古以来没有这么低的了,还要裁撤,你说让他们无人可用,管理松懈下来,对谁有利?
你还得注意,皇上可不是光裁不增呀,这些衙门裁了很多人,可是有些衙门却成倍地增加人。方才不是说了?国子监、翰林院这样的地方增加的官员何止一倍,他们的权力也比以前大得太多了,地方州县官举荐的那些贤能往哪儿安排?自然也都安插到地方衙门里耍笔杆子去了,你说这又对谁有利呢?
谢雨霏撇撇嘴,不屑地道:读书人,哼哼,那些读书人比那不读书的武将心更黑呢,而且还满口的仁义道德,把他们的丑陋心思都藏在里边。
说到这里,她哎哟一声,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对夏浔道:我……我可没说你……
小荻和梓祺听了都在心中暗笑:他呀,可不是真正的读书人。
梓祺想了想道:至少,省减刑狱,这是好事吧?先帝在时,刑法着实残酷了些。
谢雨霏精神大振道:那是自然,这确是件好事,以前行骗江湖……呃……
虽然几人早知道她以前的事,自己说走了嘴,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我也很是害怕呢,那可是提着脑袋……,现在好了,今后官民有犯五刑者,法司一依《大明律》科断,不许从重从严。用刑严厉的《大诰》等于是被不动声色地废除了。不过,先帝立法,涉及死刑最多的就是官吏违法,贪腐循私,这一改还是当官的受益最大,当今皇上长于深宫,不知民间之事,他刚刚登基,会想到这一点么?我很怀疑,他最信任的那几个官儿都是文官,我看这背后……
夏浔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关于宽刑减狱,哥还是赞同的,举双手双脚赞同,要知道,哥也是当官的人呀。
三个女孩儿听了都吃吃地笑起来,这时候肖管事走进来,夏浔正与三女说笑,见他进来,便坐起身道:甚么事?
肖管事道:少爷,锦衣卫衙门来了一位差官,说是姓刘的,要见您。
夏浔喜道:是刘玉玦么,快快请他进来。
肖管事迟疑道:这……
夏浔一瞧,梓祺、谢谢等都未着正装,只是内眷在家中的燕居常服,不由哑然失笑:我也是有家眷的人了,自然不好把男客往自己后院儿里领,入乡随俗,总不能太过读力特行了些。
他便站起身,走到席边趿上鞋子,往客厅迎去。到了那里一看,果然是刘玉玦,夏浔笑道:玉玦,今曰怎么有空来看我,不要急着走,我叫人备桌酒席,咱们好好聊聊。
刘玉玦道:大哥,不成啊,我是来传令的,大人还吩咐了我旁的事,马上得去做。
夏浔道:传什么令?
刘玉玦道:大人要你马上回衙门去。
夏浔怔道:我的假还没休完呐。
刘玉玦道:大人说,有十分紧要的大事……
他四下看看,凑过去,放低了声音,很是艳羡地道:皇上点名要见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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