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刃: 怀刃 第28节陈夫人,一别十年,可还记得我?薛乐露出了个笑来,我们南下路过此地,恰巧听闻陈大侠在此休养,便想着来探望一番。若有唐突打扰,还请你多多见谅。
薛乐,我记得你。叶星河犹豫地侧过身望向屋内,门外的人大致能窥见里面床榻上躺着的人影,毫无动静,似乎睡熟了。她终是摇了摇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抱歉,长风他身子还不大好,不便让你们进屋看望。
这倒无妨,还望陈大侠早日康复。薛乐笑道。
秦征适时插进话来:我已经让下人在正厅设宴为三位接风洗尘了。弟妹,不如让婢女先进来守着,你这些日子辛苦,随我们一起去吃顿晚饭吧。
叶星河又摇了头:若不在他身旁陪着,我安不下心,也怕他不高兴就不肯见我了。
秦征看了一眼旁边的薛乐三人,有些欲言又止,却也不再勉强:也罢。不过你别担忧得反而伤了自身,三弟这状况……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说罢不待旁人开口,他热络地揽过薛乐的背,将他们请进了正厅。长桌上菜色齐全,酒香扑鼻,他们刚在各自位置上坐下,一个婢女就急匆匆地跨门进来,对着秦征行了一礼,道:老爷,夫人已经照例做好饭菜在房中等您了,您不去一趟吗?
秦征皱了皱眉,微含不悦道:贵客在此,我自然是要作陪。不是早已叫人转达不必等我了,怎么还偏要做了我的份?你回去告诉夫人,我今夜不过去了。
婢女领命又匆匆走了,秦征忙舒展开笑意,解释道:内子任性惯了,让几位见笑了。
薛乐笑着摇头,倒是戚朝夕握着酒杯,忽然开了口:在下听说,秦大侠您的夫人就是天门派阮潇的亲生妹妹?
正是。秦征苦笑,当年二弟猝然离世,至今不明缘由,他家中双亲收到消息后哀恸过重,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只剩下他妹妹阮凝,无依无靠的甚是可怜。我心中不忍,何况身为大哥也应当替结义兄弟照顾好妹妹,便将她娶过了门,也因此在虔城安定下来,不再做那江湖游侠了。
戚朝夕朝他举杯:秦大侠果真重情重义,令人佩服!
秦征跟他灌下了一杯酒,长叹道:重情重义又有何用,终究抵不过造化弄人。想当年我和阮潇、长风在天门派的试剑大会上一见如故,意气相投,干脆结伴下山去闯荡,走过山山水水,要多痛快有多痛快,一转眼半年就过去了。
我们三人联手剿灭了一窝拦路抢掠的山贼,然后就在那山贼营寨里喝起了酒,阮潇说他出来已久该回一趟门派了,长风也说他家里给定下了娃娃亲,再等几月就到了约定成婚的日子,该回乡做下准备了,而我仍想在江湖浪迹一阵。这就到了分别之时,但又确实不舍,于是我们三个当场盟誓结拜,要肝胆相照、同生共死,还埋了一坛烈酒在开得正旺的桃花树下,约定好十年之后再来此地,挖开共饮。那时候我虽然早非年少,却春风得意,觉得天底下无不可去之处,无不能成之事。
秦征说到此处,快活的神色倏地黯淡下来,沉默了半晌,才涩声道:可谁料想得到,莫说十年,不过仅仅半月之后,我那二弟阮潇就丧命客栈,不知究竟死于何人毒手,我连替他报仇雪恨都无从下手!再到如今,我虽将长风从般若教的手中抢了出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躺在床上,无能为力。……十年之约将近,然而桃树下的那坛子酒,恐怕是再也等不到启封的日子了。
当初所言同生共死,终究只是个美好到虚幻的祈愿。
戚朝夕默然无话,抬手再给两人添了满杯的酒,向他一敬后便一饮而尽。
秦征垂眼盯着酒杯中漾出的水纹,忽又抬眼,换上了笑容:说起江湖,我倒是想起了个近日的传言,不知三位可有耳闻?
什么传言?
秦征微微压低了声音:自然是有关《长生诀》!
戚朝夕动作一顿,状若无意地瞥了旁侧的江离一眼,他一直默不作声地用着饭,闻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戚朝夕便摆出一副被勾起极大兴趣的模样,急忙追问:真的假的,秦大侠居然还有《长生诀》的消息?
秦征奇了,反问道:全江湖都快传遍了,你们居然真不知道?据传那《长生诀》不止能令人长生不老,武功盖世,甚至只要修炼得当,还能够颠倒阴阳、起死回生!
戚朝夕忍不住笑了:这未免也太玄乎了。
秦征道:谁都没有亲眼见过的事,也许是假,可未必不会是真。
话说到了这份上,薛乐只好老实答道:但这传言我们确实是闻所未闻。
秦征目光一转,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江离的身上:……难道连江少侠也不曾听说过吗?
……江离终于抬起眼来,正对上他的眼神,那其中情绪如沸水翻滚,仿佛是在期盼什么。
没有。江离淡淡道,垂目接着咬那一截青菜。
戚朝夕夹了一筷子肉硬塞到他碗里,哈哈笑着跟秦征打起圆场:秦大侠,你问他才真是问错了人。江少侠这性子你是有所不知,这一路上我同他讲十句话,他不一定听进去五句,顶多只回答我一句,何况是这种玄之又玄的江湖传言呢?
江离瞧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己碗里,到底还是没开口。
却不知怎么,秦征一时没有应声,眼看气氛岌岌可危地要滑落尴尬的深渊,先前的那个婢女再度慌慌忙忙地闯进了正厅,满面为难:老爷,您还是过去一趟吧,夫人一直坐在桌旁,不肯吃也不去歇息,奴婢们怎么劝都没用!
秦征这才回神,无何奈何地叹了口气,冲他们道:实在对不住,我得先失陪了。三位今晚所住的厢房我已经吩咐整理好了,下人自会带你们过去的,慢用。说着站起身,快步跟着那婢女出了正厅。
隔了老远,秦征便望见了房中桌旁的那女子的挺直背影,他跨进了门,一边挥手令婢女都退下,一边坐在了圆桌对面,执起了筷子:好了,我这不是过来了嘛。让我瞧瞧,夫人今日都做了什么……
别吃了。阮凝突然开口,面上瞧不出表情。
秦征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要下筷夹菜。
阮凝毫无预兆地突然站起身,直接端过了那盘菜,‘哗’地一下全倒入了桌边的桶里。
你……!秦征按捺着性子,放下筷子,你这又是做什么?
早就凉透了,强咽下去胃里只会难受。阮凝也不看他,接着将一盘又一盘菜倒掉,气味混杂得古怪难闻起来,菜沫溅在桶沿,在桶里和成了一摊稀烂软泥。
秦征猛地站起身:阮凝!
女子转过身来看他,眉目清丽冷淡。
你真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我早就派人来告诉你,我晚上有客人要设宴招待,你却非要我来,如今我过来了,你这会儿又生的什么无名气?
阮凝勾了一下嘴角,要笑不笑的模样:我与你这夫妻只剩这一餐情谊,一日只见这一面,不闹一场岂不就更无趣了?
你到底想怎样?秦征强压着怒意。
阮凝兴致索然地闭上了眼,转过了身去:没事,我闷得无聊。你走吧。
秦征只觉得被这气冲得头疼,盯了她的背影半晌,见她的确没了下文,摔袖便要出门。偏偏这时,那边又突然道:你等等。
秦征忍无可忍地转回身:又怎么了?
阮凝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你还在琢磨陈长风的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