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与死一般寂静。
自那日之后,再无一人来这暗无天日的天牢看望凌雪。
黑夜最能摧毁人的意志,连日以来的担忧让凌雪夜夜梦魇,心力交瘁。加之夜里天冷的缘故,凌雪不幸感染了风寒,体内的火寒毒也随之复发。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瘦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怀抱着自己,试图让自己能暖和些。
可这里的天可真冷啊,冷到了骨子里,无论她如此将自己抱得有多紧都无法感受到一丝温暖。
她脸色苍白,嘴唇被冻得青紫,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体内的火寒毒似乎再也抑制不住了,仿佛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她生不如死,她甚至觉得,倘若自己就这么死了,或许还是一种解脱……
可她不能死。
她还有爹娘和哥哥在等着她回家,她还有要守护一辈子的聂君珩……
她这一生重要的人太多了,怎能轻易死去……
她咬牙强忍着,心想着,只要熬到天亮就好了,只要熬到天亮,身体便不会这般痛苦了……
她蜷缩在地上,像只冬眠的小动物,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可那彻骨的寒冷却深入骨髓,怎样也无法驱散……
她想,若是聂君珩在身边就好了,这样,她便能肆无忌惮的靠在他怀里取暖。
她记得,他的怀抱很暖和,像春日的太阳,暖洋洋的,还带着一股好闻的气息。
她正这般想着,可身体却愈发痛苦起来,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身上的皮肤被尖锐的冰锥刺得体无完肤。
好冷啊。
好痛。
凌雪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她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和活力,紧闭的双眼有晶莹的泪珠溢出,紧咬的嘴唇也已渗出一丝血痕。
君珩,君珩……
意识模糊间,她不自觉唤出了那个名字。
她紧紧闭上双眼,耳边仿佛真的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她的心上。
凌雪费力睁开眼,抬头看向徐徐而来的男子,一双眼通红。
君珩?
凌雪看着眼前的男子,满是不可置信,她双目通红,仰头望着他,想要伸手抚摸着他的脸。
可他站得好远,她连碰也碰不到一下。
君珩,你没事就好。她带着哭腔唤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往他身边爬。
可身体实在太沉重了,她挣扎良久竟也只能挪动半寸。
君珩,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她伸手想要去抓他的衣襟,可怎么也抓不住。
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见他不说话,凌雪便自我安慰地道:他们都说你是北狼国的最尊贵的二殿下,想必他们是不会为难你的吧?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凌雪胸腔里一阵气息翻涌,每说一句话心口就跟针扎一样疼。
她拼命朝他爬去,四肢开始在镣铐里剧烈挣扎,冰冷坚硬的镣铐磨破了她的手腕和脚腕,磨进了她的血肉里,可她浑然不知疼痛。
她只想抱抱他,想看看他是否一切安好。
君珩,我没事,你可不用担心我,倘若他们拿我要挟你,你不必顾忌我。她嗓音又沙又哑,每一个字都极力隐忍,不想让他听出半点端倪。
我爹会来救我们的。她安慰他道: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
她眼里含着泪,嘴上却温柔又倔强地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总之无论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哪怕是死,我也不怕的。
可当她好不容易能触碰到他,眼前的人却忽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尽的黑暗,连同那抹微弱的光也一并消失了。
是幻觉。
原是一场幻觉……
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
这就像是当头一棒,敲碎了她的美梦。
当黑暗再次将她笼罩时,她感觉自己仿佛如坠深渊,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可她不知,身处炼狱的又何止她一人。m.GaИQīИG五.cοΜ
此刻的聂君珩,正经历着比她痛苦百倍千倍的痛苦。
偏僻的宫殿中灯火通明,殿内空灵的笛声接连不断。
聂君珩垂头像猛兽一样挣扎,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嘶吼,眼里爬满了红血丝,整个人已然处于癫狂的状态。
塔娜公主看着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聂君珩,逐渐失了耐心。
你们到底有没有尽力?都整整三日了,为何还未成功?
国师脸色难看地道:公主有所不知,殿下意志实在太过强势,他极力与我对抗,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唯有不断削弱他的意志,攻破他的防线,方可成功!
国师对此也无计可施,他从术多年,从未遇见意志如此坚定之人,任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成功将他催眠!
若换做常人,在如此强压之下,要么五感全失,成为一个废人,要么经脉寸断,七窍流血而死!
可眼前之人,竟一直与他抗衡,哪怕近乎癫狂也不肯放松警惕。
塔娜公主不悦地道:你不是一向最擅长催眠术吗?如今还有洗魂曲的加持,竟也让你无计可施?
国师道:一切都得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若操之过急,殿下只怕心脉受损,爆体而亡!
塔娜公主道:总之我不管,我要你用尽一切办法,让他忘了那个女人!
说罢,她走到聂君珩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像是在抚摸一件无价之宝,最后,她道:殿下乃是北狼王后裔,自然非比常人,国师不妨再加大力度,彻底摧毁他的意志!
我倒要看看,他对那个女人到底有几分情!为了她竟连命也愿意舍掉?
聂君珩眼前渐渐陷入了黑暗,那种无止境的黑暗渐渐侵蚀到他的意识当中,恍惚间,他仿佛感到有人在抚摸着他,他极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楚,却恍惚看见凌雪站在他面前。
凌雪……
他轻轻唤着她,那个他心里念得最深,牵挂得最紧的女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