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千骑长才想着要上前说什么,首位大臣便是下令动手了。
斐潜摇了摇头,『不一样。这些人多半是听闻说鄯善国王投降割地赔款的消息……或许是他们想要向鄯善国王表示一些什么,或许是他们觉得既然可以谈判就可以讨价还价,又或是什么其他的想法……但是现在这些都不怎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子义,现在明白了吧?有些事情,真不用我们汉人事必躬亲……否则的话到处都有叛乱,时时刻刻都有反叛,杀得越多,仇恨就越深……现在你看,这些人就不仅仅是恨我们了……他们之中也是有聪明人,可以用,可以给他们权柄,让其统兵,但是记住,在他们完全被教化之前,永远不能大用……』
虽然说街头上的汉人兵卒依旧提醒着不仅仅是一个梦,但是有些人选择不去看,也就不至于从梦中醒来了。
但是不管怎样,这将是许多鄯善人生命中最不寻常的一天。
在许多鄯善人选择沉睡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一些鄯善人在痛心疾首。
是的,活下去是一个普遍适用的理由,因为无论人们面临什么挑战或困境,他们通常都会选择继续生活下去。这个理由也适用于不同的人和情况,例如失去工作、家庭、朋友、健康等等,人们仍然会寻找各种理由来继续生活。
首位大臣显然不怎么愿意,强笑道:『尊敬的王,这个事情么……』
这样才能有将来!
否则他童格罗迦就没有了光明,没有了希望!
童格罗迦咬牙切齿,他无比的痛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千骑长,甚至开始后悔当年怎么没有先安一个有的没的罪名干掉这个又顽固又执拗的老家伙!
『拦住他!』童格罗迦拍着桌案,『这个老家伙!他就是存心来捣乱的!他就没想让我好!他就是想要趁机报私仇!报我没有封他万骑长的仇!』
斐潜哈哈大笑,『子义可是觉得时间太长,无法在任上得全功?汉家千秋业,你我争朝夕。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办法……比如将鄯善国一分为二……他国越小,便越容易受到汉家影响,也就更容易教化。只不过这种拆分是要机缘,哈哈,或者说是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像是当下,有鄯善小王子楼善,又有童格罗迦,二人本身水火不容,就可以趁机一分为二……眼前这个事情,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鄯善小王子一定是非常高兴……』
因为当他走上这一条路之后,就已经注定是无法回头。
就像是在扜泥城中。
『你们都看到了!都看到了!汉人来了,如果我们不抗争,鄯善就完了!完了!今天若是不反抗,我们就亡国了……亡国了啊!』一名鄯善老者声色俱厉。
老千骑长脸上没有任何的笑容,甚至步伐都有些迟疑了起来。
斐潜笑着看着步森,直至将步森看的慌乱不已才说道:『可惜啊……大和尚你没去过长安……你不知道我在长安,已经举办了不止一次的青龙寺大论……哦,按照你们的说法,叫做结集……现在我们汉人已经勘定了正经,摒除假作,确定了正解,并且成书发行于天下……如果,大和尚,如果你说我让人在其中加入一些佛教的趣闻故事……放心,我虽然不是出家人,但是我同样也不会诳语,我一定会实话实说……大和尚你觉得如何?』
童格罗迦的目光转到了首位大臣身上,『你!你去拦住他!拦住他!』
城破了,恐慌归恐慌,生活依旧还要生活,吃喝拉撒睡一样都少不了。
街道上忽然之间响起了一片欢呼!
很多鄯善人不知道究竟是欢呼什么,但是就觉得似乎是他们逼迫了汉人的退让,所以他们就理应欢呼!
……_(:з」∠)_……
老千骑长经历过鄯善国艰难的时代,所以他知道鄯善国立国的不容易,而现在那些鄯善国内的年轻官吏,却轻易的投降了敌人,这让老千骑长感觉到了心中的悲凉。
不管真假。
『略有些不同……关键之处便是在这里……』斐潜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血染的长街,『类似当下,让他们自己去做自己提……我想楼善小王子一定非常愿意知道这个消息,并且和他的王叔去好好掰扯一番……』
……_(:з」∠)_……
『为什么?』太史慈有些疑惑,『主公,我有些想不明白……既然要抵抗,为什么之前……现在又出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你不该来……』
在欢呼声当中,那些原本退到了街道两边阴影下面的人,又有很多人又重新回到了队列之中,装作完全看不见周边投来鄙夷的眼神,兴高采烈的举着双手也开始欢呼,就像是他们才是最大的功臣……
『十事非法还是净法?大天五事还是五害?』斐潜笑着说道,『是上座部还是大众部才得了真佛之意?谁才是更正宗?若是上座部和大众部不能分出对错高下,那么大和尚你又有什么资格认定不可能,判决五方上帝和佛陀的对错高下?』
没有人在乎老千骑长想要述说什么,也没有人会在意究竟谁对谁错。当老千骑长将权柄交出去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资格。
斐潜的目光幽幽。
『看明白了么?』
『谨遵主公教诲。』太史慈拱手应答道,『不过,怎么才算是完全被教化了?』
童格罗迦之前的第一次报价很显然没有让斐潜满意,但是也算是童格罗迦展示了自己的诚意,所以他争取了一点时间,可以召集臣子进行商议。
而在他身后,一众的鄯善人迟疑着。
鄯善的兵卒,也基本上放下了手中的刀枪。
他们惨叫着,被皇宫卫士一个个的砍翻在地上,鲜血流淌。
『所以,我给你了一个非常好的理由……这个理由足够你放下所有的一切烦恼,最终成为阿罗汉……』斐潜依旧是微笑着,『其实你同意不同意,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重要……不过反过来想一想,你如果同意,愿意加入进来,就或许变得重要了一点……因为你可以让这些佛的故事,更「正确」一点,更没有什么「纰漏」……这何尝不是大功德啊!如何?』
究竟要给自己定什么价格,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童格罗迦感受到了后世打工仔面对人力HR的无奈和纠结,而就在这个时刻,他猛然间听闻小吏上报说老千骑长纠集了一批人,要到皇宫前来示威抗议!
『他要干什么?!需要他来示什么威?他有什么威?面陈厉害?他懂得什么才是利害?!』童格罗迦瞪圆了眼。他自己好不容易坐下来和汉人商议,眼见着就可以停战议和了,老千骑长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来破坏如今大好的局面?他是跟自己有仇么?当年没有提拔他作为万骑长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家伙又顽固又执拗么?所以现在这老家伙记仇了,准备来坑害自己了?
『汉人将军怎么说?』一旁的辅佐大臣急急问道。
『你们有家室……我不为难你们……』老千骑长环视一圈,『有死的觉悟的,就跟上来……我要去找国王当面述说厉害!就算是死,也要有鄯善人的骨气!至少,在我们去面对先王之灵的时候,我们能挺着胸膛!骄傲的宣称我们依旧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鄯善人!』
首位大臣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咳嗽两声,『尊敬的王!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是为了鄯善王国与大汉帝国的友好和平,我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等那些跟着老千骑长的人消失在视野里,其余的鄯善人才相互看看,然后默然离开。
老千骑长依旧没有回头看。
『三代人?岂不是要四五十年?』太史慈皱眉说道。
而几乎所有人都适用的一个理由,就是『活下去』。
老千骑长似乎还被人砍下了头颅……
先前面对汉人兵卒阵列的时候,老千骑长的步伐是坚定的,一步一步没有丝毫的停顿,而现在,他却停了下来。在他身后,是很多鄯善人狂呼的脸,交错着,晃动着,就像是一张油彩斑斓的画布上,意识流派涂抹的复杂颜色。
大多数的鄯善人没有动,仅有少数的鄯善人跟上了老千骑长的脚步。
说完了这句话,老千骑长就转身离开。
既然身为贱民,那有什么资格议论国家朝政?
一时间血染长街。
他们的这种行为或许很有意义,也或许毫无意义。
这是一个及其典型的事件。
历史上每一个封建王朝的国家在败亡的时候,总有国民不相信实际上其国家已经腐败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总是有人会觉得或许还有救,或许还存在着希望,哪怕他们的国王整天只会醉生梦死吃喝玩乐,也会编造一个被奸臣蒙蔽的理由。
直至某一天,这个理由,这个虚假的梦,被血和火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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