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岚收了东西,按照之前顾阿婆说的,喝水的搪瓷缸子从米缸里舀了半碗米,加上一碗绿豆洗干净倒进锅里,加上大半锅水放到炉子上熬着。
魏岚转身进了房间,在抽屉里翻翻找找,找出一个黑色牛皮纸壳的新本子,比对刚才本子上记录的重新做了分类。
每个分类写完,魏岚在本子后面各自空出几页,预备以后顾阿婆想到其他的,有足够的空间写。
忙碌间,时间匆匆,窗外西边半边天笼罩一圈如墨荡开的云彩,橙色晚霞隐隐绰绰洒落地上。
收拾干净桌面,仔细把本子锁进抽屉,魏岚起身到厨房。
小炉子上的锅已经沸腾,米粒开花,绿豆因为没有事先泡开,这会儿还有些半生不熟。
往小炉子里加了两根柴火,余光扫到厨房屋檐下挂着的一小条腊肉,魏岚顿住脚步,忽然有一个想法。
……
夜幕悄悄降临,厨房小桌擦的干干净净,魏岚海藻般乌黑浓密的头发扎成一个利落干练的麻花辫,就这么坠在脑后。
她身前系着襜衣,微微躬身,手里擀面杖擀着白净的面团压得小桌咯吱咯吱作响。
右兰提着篮子从屋外跑进来,岚姐姐!
篮子递到桌边,右兰小脸红扑扑的,菜摘回来了!要用多少?我去洗!
有段日子每次面,魏岚突然想吃面条,问过家里顾阿婆和右兰的意思之后,统一意见,魏岚着手开始做。
上回鸡蛋面吃完,这会儿也没时间再去镇供销社买,魏岚和面了一碗面,准备做手擀面。
面条配腊肉,外加刚摘回来的菜苔一起,腊肉微咸有嚼劲儿,菜苔清甜爽口,还能解腻,绝配。
额角两缕头发散落晃动,弄得两腮痒痒的,魏岚用手被蹭了一把,脸上多了一道面粉的白印子。
好了。魏岚眼眸一弯,笑容温柔,你手小,就洗你手抓的两把,
嗯!右兰眼睛晶亮,笑嘻嘻点头,半晌摆手让魏岚弯下腰,小手把魏岚脸上的白道道擦掉才一手拎篮子一手拿盆去了院里。
接着屋里倾泻出去的灯光,右兰坐在门槛上把菜苔掐段,是不是能听见菜苔掐断的嘚嘚声。
魏岚桃花眸眯了眯,心里刚感慨一句小丫头真懂事,脑后忽然一重,她的小辫子被人揪住了。
顾阿婆一直坐在灶膛口的小板凳上,见魏岚弯腰又直起身,后背长长坠下的麻花辫来回晃动,顾阿婆没忍住,捏进手里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瞧瞧这辫子,乌亮亮的,不晓得要吃多少山奴才能长出这样好的头发?
魏岚叹了口气,笑容无奈,阿婆,我可没吃过山奴,要不然,只等能长得更好!
就你会长,可知足吧!顾阿婆小声哼哼,放下魏岚的辫子,双手抱着膝盖,有一搭没一搭跟她唠嗑,你有段日子没去芳夏那儿坐坐了吧?可不晓得,绍哥儿和晗姐儿肉嘟嘟的,瞧着就喜人。
上回说的那个羊奶,绍哥儿和晗姐儿有一直喝吗?
有,怎么没有?芳夏有时候也会搭着喝一点……你还别说,指不定就是那羊奶的好处,我瞧着芳夏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想起羊奶的事,顾阿婆扭头往桌边看,魏岚抓擀面杖的手手腕纤细,和记忆力弱不禁风的小姐近乎重叠。
等朝哥儿回来,让他每天也都打些羊奶回来,你煮了跟右兰分着喝。顾阿婆想了想,登时又开始长叹短嘘,可惜眼下找不到好的补药,要不然,时不时也能给你煨一小盅。
阿婆,我这身体,从来也没有什么小病小痛的,哪用得着吃补药?
顾阿婆皱眉嗔道:你这皮丫头,哪个说的了要得病才能吃补药?平时吃着强身健骨不成?
魏岚哭笑不得,顾阿婆一认真,她就只能认怂,成,都成的,阿婆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面团回来擀了好几个回合,硬度、湿度始终,魏岚把面团拢到一起,用擀面杖再次擀成薄薄一片,在上头洒了一把干面粉抹开。
魏岚把面皮卷成长条,洗干净菜刀按着长条从这头到那头切成细丝,切完后放下菜刀,两只手忙活把面皮抓起抖开,一份手擀面才算真的完工。
右兰洗好菜苔装,进盆放灶台等着魏岚用,之后乖巧趴到桌边,研究魏岚切出来的面条。
魏岚她头上摸了摸,转头看顾阿婆,阿婆牙口不好,嚼不动腊肉,我给阿婆打个荷包蛋吧?
都听你的。顾阿婆点点头,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前头隐隐传来拍门的声音。
厨房里三个人皆是一愣。
顾阿婆蹙眉,这个点儿会是谁?
魏岚和右兰已经先后踏出厨房,往堂屋去。
说不定是朝哥回来了!
对!肯定是哥哥!
朝——魏岚拉开堂屋大门,一句朝哥还没喊出来,整个人站在那里形同卡壳。
顾三德站着门口倾泻出去的暖光里,不自在搓了一把黝黑粗犷的脸,哟……都在呢。
大、大队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魏岚牵着右兰错开一步让他进屋,脖子从门缝探出去左右环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魏岚才反手关了门。
太太,这个事儿您是好意,解放前后,队上多少人家得了顾家的庇佑和照拂,大家心里都门儿清,但就是这个时候吧,它管控严厉,我要不多这一句嘴,以后那些人真的过来,我在想拦也拦不住。
堂屋里,顾阿婆和顾三德坐在桌边谈话,说的还是顾阿婆私下给人看小病小痛的事儿。
这是惠及大家的事,顾三德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上头有人来查也会在一旁说些好话,帮忙拦着,但就因为一两个没得到开化的人,愣是把事儿搞大了。
顾三德也怕,要是之后事情压不住,上头来人找顾家的麻烦,到时候寡不敌众,他就是有心也拦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