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醒醒酒。康嘉年笑嘻嘻地把一旁的椅子拉到沙发边,坐下开门见山地说,哥,你就没想过也去京崎吗?我知道你肯定想过,毕竟之前连传单都拿了。现在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康盂树仍旧盯着天花板,反应平平地说:那是随便想想的,我怎么可能真的离开南苔。
为什么不能?
我们家有你出去就够了。康盂树无奈地笑了,总得有人留在这里啊,爸妈年纪越来越大了,还有爷爷,他们都需要人照顾。我是大哥,我有这个义务和责任。而且我也习惯了。
康嘉年的表情变得有些难过。
可是哥,你是哥哥这个身份之前,你不要忘记你是康盂树。
康盂树微怔。
你就是你自己,其次才是我哥,爸妈的儿子,爷爷的孙子不是吗!你这样为我们付出,其实一种自大。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想你活得开心呢?至少作为我而言,我希望你能更自私一点。你好不容易有了渴望的想要追求的人,那就去!作为康盂树这个人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回。
康盂树半晌没说话,然后不知所措地笑了下说:你小屁孩还教训起我来了?
我说的没道理吗?
很有道理。康盂树懒洋洋地,但你还是预估错你哥了,我真没这么伟大,为了你们牺牲我自己。对你来说绑在南苔可能是件很可怕的,需要付出很多的事情。但对我来说真不是。我说过了,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康嘉年凝视着康盂树不和他对视的眼睛,很认真道:哥,你知不知道你一旦不说真心话的时候,说的话就特别欠揍。
……
你即便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这和你现在想离开也不冲突啊。为什么不敢面对呢?这又不丢人。
丢人的。康盂树终于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挪开,看向康嘉年,一字一顿地重复,很丢人。
……?
程菡可以试着去京崎闯荡,是因为失败了也没有关系。但我如果去了,我就一定要成功。但是你知道吗,你哥我平生第一次感到特别挫败的时候,就是那次和你,还有她一起去京崎的那一次。那天上午我一个人坐电梯从顶层下来,那种惶恐到落地才消失。我才觉得,哦,原来底下这个位置我呆着才不那么勉强。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去那里,我就是想把京崎好好看看,看看是不是我能够驾驭的地方。我去了车队,看了那里的工资,虽然比南苔高,但也能看到头。我还能做什么呢?转行去尝试一个我从来都不知道的领域吗?我可以吃苦,但最他妈无语的是,吃完苦就真的能万事大吉吗。哈哈,我的能力我自己清楚。
他苦笑了两声。
我一个人在这个位置不要紧,可我不能把她也拉到这个位置来。如果我去京崎还让她来迁就我,我办不到。我要去,我就要给她好的生活。康盂树无奈道,这些东西,是你这个年纪不会考虑到的。
所以,才可以那么轻描淡写地怂恿他。
康嘉年听出他的潜台词,气鼓鼓地说:哥,我对你是真的有点失望了。难道爱只有一种形式吗?男人必须去养女人,给她更好的生活?就像男人必须留寸头,不准哭?
康盂树突然哑声。
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做自己就好。男孩子也可以穿裙子没关系。那么爱的定义也不该是狭隘的。这和年纪多大也没有任何关系,敢不敢爱这件事情,八十岁和十八岁都可以去做,口袋里有八十元和八十万也可以。不要给自己定义枷锁,我从穿上女装的那一刻,就这么告诉自己了。
康嘉年豁出去地大声说:如果你觉得我说的都是在放屁的话,我现在就上街穿女装不戴口罩给你看。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了!
他冲动地起身,推开门往楼下跑。
康盂树被他的动作一惊,还没来得及消化他那段话,就听到最后那句,惊得他一骨碌从沙发上起来,匆忙地套了件t追下楼。
康嘉年开着小电瓶就出了骑楼老街,看样子是玩真的。康盂树赶紧追上,一边朝前大喊:你赶紧给我停下来!康嘉年!
康嘉年置若罔闻,一路疾驰到他们的秘密基地。
康盂树追上来的时候,就看到康嘉年的电瓶被扔在岸堤边,人已经朝着船里过去了。他也把车一扔,迎头追上去。
康嘉年在船舱里大喊:我准备换衣服呢你别进来!
这下轮到康盂树置若罔闻,直接下到了船舱里。
康盂树黑着脸说:在南苔就别胡闹了。
我不是胡闹,我就是想证明给你,也证明给我自己看,一成不变的世俗是可以被打破的!需要的只是勇气!
少年人随手取下衣架上的其中一件裙子,仿佛攥着一枚改革的旗帜。
然而,随着他取下衣服的动作,原本被衣架挡住的船身空了一块,露出了一截红色图案。
背对着的康嘉年未发觉,只是突然看到康盂树的神色变得怔然,这才转过头去看身后。
……这个图案,原本沉船的壁身上好像是没有的吧?
康盂树忽然急速地大步过来,把衣架整个挪开,露出完整的船壁。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
那份快翻遍南苔都寻不到的,黎青梦留下的礼物——
被挡住的船壁上,有一块小小的壁画。
画的是那只他们曾见过的,被误放进热带水族箱的红色金鱼。
它被复刻在这片拥挤的船舱里,逗留在一尾热带鱼身边。
【金鱼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
【大概是它爱上这只热带鱼,所以舍不得走了。】
他们的对话言犹在耳。时隔多日,他呆呆地站在这幅隐蔽的壁画前,听到了她迟来的回音。
——没错,是这样的。
我唯一不忍离开的原因,就是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