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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的这些年,房子一直空着没动,我偶尔来打扫打扫,还算整洁,就是旧了些。
老太太背着一只手,佝偻着腰走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当年为他们树碑时,只有你的尸身没被找到,我便觉得,那个活下来……还把大家都安葬了的就是你。说着,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轻叹道:果然啊,你还活着,还成了一个仙人。
季泠月抿紧唇,放慢脚步跟在她身旁。
啊……到了,老人走上石阶,颤颤巍巍拿出怀里的钥匙,打开了挂在门上的锁。
推开嘎吱作响的大门,院子西侧立着一面石桌,上面放着锈迹斑斑的刀具,石桌前则栽着一棵杏树,因值冬季,叶片已经完全凋零,只留下干枯扭曲的枝干。
季泠月环视四周,灰扑扑的屋舍低矮陈旧,与周围翻新重建的村舍截然不同。
季妍咳嗽一声,面露关切:要不还是住我家里吧,这里空置太久,又没人气儿,住着肯定不舒服。
不碍事,我们不怕冷。
老人点点头,含笑道:也是,你们两个可是仙人,是我多虑了。
说着,屋外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蓝妩侧头,见一个女娃抱着比自己还要高的被褥,一边摇摇晃晃走来,一边大呼小叫道:奶奶,奶奶,我把最厚最软和的被子抱来了!
季妍笑了笑,冲季泠月道:是我家涟儿,平日里在城里跟着夫子读书,过年了,便也跟着爹娘回来了。
蓝妩见状,几步走出去,帮忙把被褥抱起来:多谢了,我来就好。
季泠月瞧了眼,道: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也许吧,反正这辈子,也就这么过来了。
说着,季妍伸出手,温和地瞧着她,季泠月一怔,将手放到她掌心,被她轻轻握住。
老人的皮肤遍布褶皱,干燥温暖,指腹还生着厚厚的茧子,她的手掌却依旧白皙洁净,年轻如初,仿若未曾饱经风霜。
这么久了,我还没问过,你过得好吗?
季泠月抿了抿唇,低声道:当然,我过得很好。
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她眨了下眼,一时无话。
季妍轻叹一声,无奈道:我知道,你向来是个倔强的性子,记得小时候,你为了追一只鹿,一天一夜都没回家,大家急坏了,进山找你,后来找到你时,你就枕在那只鹿的尸体上,躺在雪窝里睡着了。
季泠月: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季妍弯了弯眼睛:这么多年,你在外面一定也经历了不少事,吃了不少苦吧。
不算什么苦,她嘴唇蠕动,忍了半天,还是颤声道:阿妍,当年害死大家的妖怪,已经死了。
是吗?老人一怔,微微睁大眼睛:你为大家……报仇了?
季泠月点了下头,眸子里忽然蒙上一层雾气:对不起,我回来的太晚了。
不算晚,怎么会晚呢?季妍亦红了眼眶,抬起手,轻轻拭去女人眼尾的泪迹:只要你最终回来了,那就好。
晚风送来淡淡的烟火味儿,屋里也传来涟儿苦恼的声音:哎呀,你真的是大人吗?怎么笨手笨脚的,连铺床也不会?
另一个女声温柔应道:抱歉抱歉,我没怎么做过这种事,麻烦你了。
你说话真奇怪。
哪里奇怪?
其他大人,都不会对我说抱歉的……
季妍渐渐露出一个笑容:阿月。
季泠月垂下眸,安静地瞧着她。
从前,我们总和阿英、阿霖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在晚上随便住到某家,挤在一张床上,背着爹娘偷偷说着小话儿,那时,只有你说,你没有喜欢的人,她抬起花白的头颅,温声询问:如今,有了吗?
季泠月怔了下,下意识看向屋里忙活的身影,再回头,老人已满眼笑意。
她眨了眨眼,忽然有些窘迫,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最亲密的朋友撞破少女心事般红了脸:有了,她小声道:很久以前,就有了。
哈!成功把火塘烧起来后,蓝妩不无得意地举起手中的木炭:我是天才!
刚说完,她就吸了几口烟尘,剧烈咳嗽起来。
季泠月失笑着拍拍她的脊背,见她咳得厉害,又狐疑地托起她的脸,蓝妩抽了抽鼻子,眼睛泪汪汪的,看起来就要掉小珍珠了。
唔……现在应该还掉不了。
季泠月把她拉到院子里,把手帕沾湿,小心敷着她被熏红的眼睛:怎么这么不小心?
蓝妩闭上眼睛,哼哼道:我又没生过火,再说……
季泠月看着她张合的菱唇,凑上去亲了下。
蓝妩声音一顿,垂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抬起,搭在女人腰上:你朋友没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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