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川微微怔愣,接着就不甚自在起来。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驶向城北朴素的民居。
宁朝阳在颠簸之中并没有睡好,梦里有无数张狰狞的脸飞逝而过,干枯发白的手从黑暗的间隙骤然伸出,拖着她要往下坠。
她飞快拂袖踩上台阶,那台阶却在下一瞬就松散如沙,将她整个人都陷进去,不断下沉。
救我。她惊惶伸手。
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声音。
沙粒汹涌着淹过头顶,窒息之感无以复加。
无边的绝望之中,有人突然托起了她的后颈。
……
朝阳霍然睁眼。
阴森的黑暗褪去,变成了泛黄的屋角,月色从简陋的窗户透进来,照在矮桌斑驳的桐漆上。
她惊骇,脑袋一转,猝不及防地就蹭上了什么。
江亦川正扶起她准备喂药,突然脸侧就是一软。
脂粉香气磨散,滑嫩如绸,他低头,就见她的唇瓣与自己的近在咫尺。
瞳孔微缩,他抽手回来反将人按住:你做什么?
枕头上的人苍白又茫然,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是谁:这是你家?
江亦川点头。
神情放松些许,她伸手揉了揉自己发闷的额角。
压根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江亦川抹了脸侧,没好气地将碗放在矮凳上:起来喝药。
宁朝阳看向那黑漆漆的药汤,眼神微微一滞,接着就佯装痛苦地转过背去。
江亦川觉得离谱。
这人身上还穿着官服,繁复的花纹威风地绕在衣襟上,她却跟个小孩儿似的耍起浑来,霜白的手腕一缩,整个人就躲进了被子里。
他道:不喝就让车夫送你回府。
被子的形状一僵,接着就拉下去些,露出一双无辜的桃花眼。
我睡一觉就好了。
江亦川冷笑:病要是睡一觉就能好,要大夫来做什么。
……
硬着头皮撑起身子,她伸出手去拿药匙,一勺药舀起来手指就开始抖啊抖,半口药眨眼就抖得没了影子。
就这样,她还企图把勺子往嘴里放。
他气乐了,挥手抢过药匙搁去一旁,端起碗就送到她唇边:喝快点。
宁朝阳咳嗽两声,叹息:从前见你,你不这么凶的,是不是也看我生病的时候好欺负?
他不由地皱眉:还有谁觉得你生病的时候好欺负?
她没吭声,只盯着那黑乎乎的汤药出神,想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可气之事,腮帮子一咬便凑上来将药饮尽。
他险些没拿住药碗。
抠着沿将碗拿下来,江亦川有些好笑。
旁人生病,大多会虚弱少言,偏这人,竟比往常还活泼些,被药苦得眉毛眼睛皱成一团,连连嘟囔:难喝死了。
良药苦口。
这话是你们这些大夫编来诓小孩儿的。她一本正经地道,活命是人的本能,所以饭是香的水是甜的,怎么偏药就一定是苦的呢。
乍一听还挺有道理。
江亦川忍不住低头想,或许这世上真有香甜的药,只是还没被找到?
有饴糖吗?她问。
他摇头:糖败药性。
那茶水呢,我漱漱口。
茶也解药性。
宁朝阳恼了:这药苦就算了还小气,再也不喝了!
江亦川垂眼:我熬了一个多时辰。
……居然要这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