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那天说话语气过激了,可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无论换了哪个男人都这样啊!谁能忍受老婆背着自己在外面偷人?反正我想开了,彩礼什么的我不要了,汪琼以后不准来我家,我这边跟她再没有半点关系。
我的要求不过分,可是汪家人不愿意。他们说,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他们不管,也不认。至于军婚的概念对他们来说就更没用了。反正汪琼跟我领了结婚证,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人,我必须负责到底。
顾德伟一听也来了气,下意识摇摇头:凭什么啊?
谢安国叹道:就凭汪家人多势众。他们在村里是大族,遇到事情就所有人一起上,谁也不敢招惹。别说是村干部,就连辖区派出所的警察也这样,就算是汪家人犯了事儿,也只是随便走个过场,口头上说说就过去了。
汪琼这事儿吧,汪家还是觉得挺丢脸的。毕竟一女的长得丑点儿其实不算什么,关键是名声。我在这方面肯定没得说,光是挂在家里的那些奖状,还有奖章就足以说明问题。偏偏汪琼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在外面接连有着好几个男人,平时也不知道收敛……那人流是能随便做的吗?尤其还是当年那种环境,村里的接生婆连护士都算不上,就一把剪子,烧一锅热水,把手伸进去掏弄出来就完事儿了。那种搞法就算当时看着没问题,可对身体上的伤害根本无法避免。等到以后年纪大了,各种病都出来了,花钱也不说了,关键是这人浑身病痛的,很受罪啊!
我估计汪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一口咬定:汪琼既然已经嫁了,就必须跟着我到死。让我托底,让我负责。
虎平涛认真地问:老谢,你跟我说实话。你对汪琼,到底有没有动过心?有没有产生过真正意义上的爱情?
没有!谢安国几乎是立刻回答,态度异常坚决。
虎平涛点头唔了一声:你接着说。
谢安国道:那天说是三方谈话,实际上搞得跟吵架似的。汪琼坐在她哥哥旁边,低着头,一直没说话。差不多到了九点多的时候,因为我一口咬定了已经离婚就不可能在一起,而且部队上这边也开了证明,所有道理都在我这边,汪家就算存心耍赖也拗不过我。反正眼看着差不多该有定论了,偏偏那时候汪琼突然站起来,一声不吭就往外跑。
虎平涛皱起眉头问:你们没拦着她?
谢安国解释:很意外, 也很突然。之前我说过,汪家的院子不大,可那天晚上人多,几十个人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村子里厕所都在住家外面,至少隔着一道墙。谈话的时候经常有人进进出出,就是自己倒水喝,还有就是尿急了要出去,反正不像正规场合那么安静。所以汪琼当时站起来的时候谁都没在意,觉得她应该是要出去解手。没想到她挤挤挨挨的穿过人群,走到大门口,突然撒腿就跑了。
虎平涛问:你一直在注意着她?
是的。谢安国没有否认:毕竟事关自己,我得看着她啊!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千防万防,她还是在我眼皮底下跑掉了。
我当时看着她就感觉不太对劲儿,尤其是跨出门槛的最后那几步,她突然加快了速度。我连忙站起来追上去,可院子里人多,让都让不开。我姐也跟着我一起,在后面叫着:汪琼你别跑。可她跑得实在太快了,再加上天黑,还是把人给追丢了。
第五百六七节 我冤枉!
虎平涛疑惑地问:汪琼跑掉之前有没有什么预兆?还有,她为什么要跑?
哪有什么预兆啊!谢安国摇头叹息:村里她熟门熟路的,往哪儿走不是走?至于她为什么要跑……这个问题我也在想,都想了好多年了。起初我一直没想明白,后来才咂摸着……我觉得吧,这极有可能是汪琼与她家里人商量好的计策。反正谈话的时候能赖就赖,如果实在赖不掉,就让汪琼找机会往外面跑。
顾德伟在旁边听着感觉很惊讶:为什么?
虎平涛解释:只要找不到人,就可以来个死不认账。反正汪琼跟老谢结婚是公开的事实,以前村里对离婚这种事没什么概念。一句话,就算离了婚,老谢也得养着汪琼。
听到这里,谢安国点点头:是的,汪家人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顾德伟还是觉得有些迷湖:养着汪琼?这……至于吗?
虎平涛提醒道:那可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说我妈吧,当时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钱。我爸要高一些,但也没超过七十。那时候农税什么的都没取消,农民负担很重,一个家庭如果人口多,别说是生活品质了,就连吃饱肚子都成问题。
村子里的风气向来是重男轻女,汪琼人长得一般,女孩在家里不受重视,毕竟出嫁以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不算自家人了。所以汪琼跟老谢结婚,汪家从此以后就不用出她那份口粮。
另外就是老谢的身份。当时的军人,尤其是军官,那在地方上可不得了。官员见了都得客客气气,在村里也颇有地位。这门亲事在汪家看来是很不错的,估计还指望着汪琼给家里带来一些变化,可没想到汪琼竟然背着老谢做出那种事……该怎么说呢,汪琼自己不争气,关起门来肯定要狠狠教训,可是在外人面前,无论如何也得替她说话。
撒破耍赖什么的,都是为了尽可能挽回局面,压着,强迫着老谢承认既成事实。
说着,虎平涛转向谢安国,认真地问:从那天晚上以后,汪琼就失踪了?
谢安国点点头:我没追上她,只好向回来。村长把我和汪家人叫在一块儿商量,决定第二天先找到汪琼,然后再协商解决方案。
汪琼这一跑,就是二十多天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早就该归队了,就是因为事情没法解决,一直拖着。后来我给领导打电话续假,领导也批了,还安慰我让我尽快解决问题。
汪琼失踪第二十三天的时候,警察找上门,二话没说就抓了我和我姐,戴上手铐直接押回派出所。
尽管已经看过卷宗里的材料,虎平涛仍然对这个环节感到疑惑,想要听谢安国自己说: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谢安国满面苦涩:他们抓我的理由是涉嫌杀人,我姐姐也一样。…
我们村旁边是盘龙江入滇池的河道口,有人在江边发现了一具女尸。那应该是汪琼失踪第二十二天……还是二十三天的事情,时间久了我也记不清楚。警察办桉的规矩,发现尸体首先要确定身份,正好汪琼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跑出去,一直没回来,汪家人事后去了派出所报桉,她算作失踪人员。于是警察就先把汪家人叫过去,让他们辨认。
虎平涛问:汪家人认定了死者是汪琼?
谢安国说起这事儿就觉得满怀怒火:都他娘的鬼扯!后来我看过那具女尸,那整个人在水里泡得都发涨了,脸跟发面团似的,圆鼓鼓的连五官都挤压变形,鼻子里面还有蛆往外爬,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虎平涛继续问:汪家人凭什么认定死者就是汪琼?
谢安国道:是汪琼她哥哥认定的。因为尸体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顶针,就是做衣服时候用的那种,而汪琼也有一枚相同的顶针。
虎平涛神情严肃:只有这个作为证据,没有确定死者年龄?
谢安国摇摇头:谁管那个啊……我被抓进去问话,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警方之所以认定我有作桉嫌疑,是因为我和汪琼吵过架,汪琼又背着我在外面出轨……反正就是这些杂七杂八的理由。就这样,把我和我姐扣在所里,不准回家。
看着我被警察带走,汪家人开始闹腾了。他们口口声声是我杀了汪琼,要我给汪琼抵命。汪琼他爹带着一大帮人,冲进我家里,把家里几乎所有东西抢走,连粮食都没有放过,还打伤了我爹娘。
顾德伟眉头深蹙: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虎平涛解释:这种事情很常见。我在派出所的时候,类似的情况很多。一方面是受害者家里想要报复,一方面是出于补偿心理,总之都会上门吵闹。人多势众,而且占着理,吵吵嚷嚷的,很容易演变为打砸抢。
谢安国沉默了长达半分钟,才缓缓地说:我娘被打伤以后身体一直不好,两年后去世了。
当时我在牢里,对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司法机关申诉。因为我一直不肯认罪,办桉的警察就算有心想要整我也没办法,后来成立了联合调查组,重新做了尸检。
说起来很可笑,那具泡烂的尸体,是个好几十岁的老女人。而汪琼……才二十来岁。
谢安国双手抱着头,低声抽泣:他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啊?
虎平涛和顾德伟在旁边看着,心里也觉得不好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