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蜡烛早已熄灭。
茶,也凉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味、汗臭味、还有一丝尚未散尽的腥靡气息。
黑暗中,狄不倦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就像一只警觉的野兽,好似从不会真的睡着;只需一秒,他就能从沉睡转为清醒,甚至是立刻暴起杀人。
呼……
狄不倦深呼吸了一次,然后低头看了看那个匍匐在自己身上酣睡着的女人。
这是他的八姨太,比他要小二十多岁。
狄不倦很喜欢这个女人,因为她很少问问题,也很容易满足。
只要给她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她就会很开心,开心到扑进狄不倦地怀里。
如果可以,狄不倦多么希望自己生命中所有的女人都可以是这样的。
虽然他无法从这样的女人身上得到精神层面的东西,但相对的,他也不用对这样的女人付出什么感情。
狄不倦这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
而那一个,便让他直到今天都在受着折磨……
望着眼前这年轻、美好的肉体,感受着对方在自己的胸膛上随着呼吸温柔的起伏——这样的时刻,能让狄不倦感到自己仍然年轻。
但那……也无非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了。
一个四十岁的人,无论其心态再怎么年轻,生理上也是不可能及得上二十岁的;就如二十岁的人在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四十岁的城府和阅历。
狄不倦很清楚,属于他的年华,至多还有十载。
这十年,是他的功力、权谋、名望、势力皆在顶峰的十年,他最终能在江湖上爬到怎样的一个高度,就看这十年了。
所以,这次的七雄会,作为他那宏图大业的重要一步,不容有失。
嗯……
当狄不倦将他那熟睡的八姨太轻轻从自己身上推开时,后者嘤咛了一声,不过还是没醒。
狄不倦起身披上了一件衣服,便默默走出了房间。
房间的门口,本应站着一个随侍的丫鬟的,但此刻她不在。
院子的对面,本来也应有两个值守的漕帮弟子的,但此刻他们也不在。
当然,狄不倦并没有对此显露出惊讶,因为他知道这三人这会儿都已被人打晕并丢到了院墙边的草堆里。
你胆子不小啊……这狄不倦说话的嗓音,也似是一头雄壮野兽发出的低吟,沉厚、有力,这里可是漕帮的总舵,还是我八姨太的房门口。
是不小。三字王回他这句话时,人也已来到了他的跟前。
狄不倦的表情是冰冷的,但三字王却在笑着,那笑容仿佛在说:别说是你八姨太的房门口,就算是房门里,我也照样敢进。
哼……狄不倦冷哼一声,我应该跟你说过,不要直接来见我,我要找你的时候自会派人去联络吧?
无人知。三字王也没跟他拐弯抹角,直接说了这三个字。
这不是有没有人知道的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狄不倦沉声道。
呵……三字王又笑了,又如何?
狄不倦没再接这句,因为他发现自己那充满压迫感的神情和措辞并没有起到自己预想中的效果。
三字王不怕他,不但不怕,甚至有点轻视他。
好吧,来都来了,你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狄不倦干脆扯开了话题,难道今晚的任务出了什么意外?
并没有。三字王接道。
所以你夜闯此地,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已把那点事给办妥了?狄不倦道。
有别的。三字王道。
还有什么事?狄不倦道。
不干了。三字王道。
不干了?狄不倦用似笑非笑的语气将对方的话重复了一遍,接道,我给你的那个价钱,是让你一直做到七雄会尘埃落定的……他顿了顿,现在你才办了那么几件小事,突然就想甩手?
钱还你。三字王好像早就猜到了狄不倦会说什么,所以对方话音刚落,他就掏出一张对折了好几次的银票朝对方扔了过去。
看似他是随手一抛,实际这手很是精妙,那纸团飞行的轨迹刚好是奔着狄不倦的面颊,而那速度又刚好让对方很难避开。
因此,狄不倦也只能抬手接着。
全在这。待对方接住了银票,三字王又补充了一句。
那意思就是,你当初给了多少,我现在全都还你,此前做的那几件小事就当我免费服务,不跟你算了。
呵……这下,狄不倦笑了,看来你是去意已决啊。
告辞了。三字王不想跟他多废话,一转身便欲离开。
且慢!狄不倦却是一个箭步,展身而上,挡在了对方离去的路线上,账还没算清楚,你就想走?
什么账?三字王被对方阻挡,显得不太高兴,故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我且不说你半途毁约,让我措手不及的那笔……狄不倦道,就说眼下……既然你我已没有了雇佣关系,那你夜闯我漕帮总舵这笔,我是不是该跟你算算?
哈哈哈……谁料,听到这句,三字王竟是笑出声来,并饶有兴致地接道,怎么算?
看来你很有自信啊。狄不倦道,那想必你也猜到我想怎么跟你算了吧?
三字王的确是猜到了,所以他顺势便应道:过两招?
狄不倦道:你若能接我三招,你我之间的所有账,我便当作从未发生过。他顿了顿,若不能的话……
少废话。三字王说得没错。
狄不倦这确实是废话,如果三字王不能接下这三招,那他今夜还想走得脱?
动手吧。三字王紧跟着又接了一句,但话说完时,他仍是负手而立,完全没打算去碰剑的样子。
好!对于三字王的态度,狄不倦并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