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祯展开眉头,微微颔首,伸出手去,林霁华连忙将她扶住。她搀着父亲,走过庭院,眼见榴花赤红,将染人眉。
方才下雨了?
是,不算多久,一阵子便过去了。林霁华道,滚了两声雷。
打雷也罢,为父是不怕的。
林伯祯转向林霁华,手猛地抓紧:为父只是,放心不下你。
林霁华有所预感,可心中还是一悸。四下无人,她抓过父亲的手,放在心口,有些急切地试探道:那不争,不争了行吗?我劝劝您,也劝劝殿下……如此下去,百害无一利!
林伯祯紧了紧她的手,笑着低声道:不愧是为父的华儿,聪明!
闷雷滚过,长风一卷,榴花散落。
雨痕落在林伯祯前襟。他松开林霁华,回过身踉跄走了几步,朗声道:世人皆知云中城头孟扶桑、凌烟阁上谢海道,皆知灌顶国师,皆知钱阁老。独我,独我,御座之后,蹉跎一生,壮志未酬。如此身先死,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林霁华僵在原地。她从未见过父亲这样,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半晌,她才听林伯祯哑着嗓子道:可我还是,放心不下华儿。
林霁华惨然笑道:可父亲已经做出选择了,父亲没有选华儿。
林伯祯眯着眼,深深望向她。她要去扶,被林伯祯一把推开。林伯祯踉跄一步,在雨中喊道:你是我林府嫁出去的女儿,同我恩断义绝,家财不得半分,更不可对为父指手画脚!滚出去!
父亲......
滚出去!林伯祯吼。
林霁华看向他,惊觉他已然如此老态。她面上满是湿痕,颤声道:......是。
不准回来!林伯祯在她身后叫道。
是!
当年林霁华要去云中时,林伯祯也发了很大的火。
可时过境迁,这次是林伯祯不回头。
雷声乍响,林霁华将脸抹干,自回廊中向外走,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却已摸不到原先的佩剑。到了尚书府门前,端王府的车驾已经在等着,一人见了她,挑开帘子,道:王爷见天晚了,遣我们来接殿下。
林霁华回身望了一眼,上了车驾。坐定时她只想在雷声里掩面,低头时才发觉,她鬓发上,仍带一片榴花。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