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到鬼哭滩了。
我听说这里封印着一个魔尊。江南树道,他为何成魔,造了什么杀孽?
孟微之摇头。
没什么杀孽。他轻声道,执念的来由、被封在此的原因,皆因他由神堕为魔。
怪不得先前天玄仙尊说你奈何不了他,原来是个魔啊。江南树笑起来,向后一靠,说起来你也奈何不了我,那天下魔物岂不是都要压神明一头?
有人说,仙神之下即为魔。孟微之并不同他辩驳,而魔的法力有时甚至压过仙神,同样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确乎值得羡慕。只是,你们心中有所执,比众生都更痛苦。
他看了江南树一眼。
不管你是否真忘却了执念,总之,莫要执着了。
江南树没再接话,正枕着右臂,安然阖眸。青玉的长珠散在雪白的前襟上,他手指雪白修长,捻着小珠轻轻把玩,碰出的细碎声响在寂静中尤为明晰。
没有魔会忘记自己的执念。
他大概只是,不想说。
海波冲荡,仿佛是有意识一般将木叶舟推向了鬼哭滩那一边,滩头暗礁密布、怪石突兀。孟微之收回眼光,站起了身,在木叶舟搁浅之前先跳入海水之中,向滩涂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神识一动,他感到此处的封印也已有了断裂的迹象。夜游神来此,一旦处理不当,就会使魔尊重新出世、将整个南海悬在锋刃上。
得先稳住鬼哭滩的那位。
哎,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身后江南树大喊,等等我!
孟微之步子一顿,走得略慢了些。
上次来南海封印焉阙,是在近千年前。那时江桐陨落,南乡子坐镇天庭,身边再没人跟着了。此后至今,他做了许多事,几乎都是独身入险境。
现在身边忽然多出一人,有点不习惯。
我劝你别跟着我。孟微之道,把船看好比什么都强。上了鬼哭滩,你就掺合进了本与你无关的事,不太值得。
这里挺安全啊。江南树看了看脚下,和浦人还说会有鬼从泥潭里爬出来拽人的脚呢,都是骗人的。
他们没骗人。
孟微之向前走了几步。神识之间,凄厉的惨叫与哭喊从未断绝,可见这一千年内为采珠而死的人依旧不计其数。
有怨气滋养,魔尊虽被封印,却会更强。
大天尊。
孟微之反手握住了后腰锁呐。那称谓自浓雾中穿出,落入他灵台,伴随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喟叹。抬眼看去,重重雾气之中,一人负手而立,脚踝上的镣铐牵着锁链,那铁链一直延伸、隐入泥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