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们这才躬身退下。
门扉轻合,明婳也摘下那戴了一路的帷帽,看向窗边之人:我要单独一间房。
裴琏转身,慢慢在榻边坐下,道:孤的伤口恢复不少,同住一间,并无妨碍。
明婳怔了下,心说谁关心他伤口了。
都要和离了,再住一间,不合适。明婳道。
裴琏现下一听和离二字,便觉胸闷。
英隽的眉眼压低,他沉沉看着她:孤从未同意和离。
明婳皱眉,你这实在太不讲道理。
分明是你将婚事当做儿戏。
裴琏面无表情道:古往今来,哪朝哪代的太子妃如你这般,动不动将和离挂在嘴边。
明婳一时语塞,不过很快,她便反驳道: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从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稍顿,她看向面前的男人道,你之前不是还说从前没有女画家青史留名,鼓励我好好磨炼画技,争取成为第一个流芳百世的女画家么。画不画的往后再说,反正这第一个和离的太子妃,我是决意做定了。
这下换成裴琏一时无言。
他没想到小白兔褪下温顺的皮囊后,竟是一只伶牙俐齿的活刺猬,更没想到他之前催她锐意进取的言辞,竟被她用在了与他和离之上。
反正我不要与你住一间。
明婳眼神轻晃两下,似是想到什么,抿唇道,你从前不也是和我分殿而居的吗?凭什么你想一起住就一起,你不想就把我晾在一旁,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又不是你招之则来呼之则去的婢妾……
他是太子不假,可她也是家中爹娘疼爱的娇娇儿,凭什么要与他受这些气。
也是她那时被喜欢蒙蔽了双眼,竟也愿忍着他。
听得她的声讨,裴琏面色也微僵。
沉吟良久,他缓声道:其他房间远不如这间宽敞舒适……
没事,我不介意。
明婳见他松了口,忙不迭道:反正也不是一辈子住在船上,先前赶路,那些简陋破旧的驿站都住过了,遑论这商船又新又大,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等娇滴滴吃不得半点苦的人。
这一点,裴琏的确无法否认。
她虽外表娇小柔弱,但这一路出行的表现,的确不似寻常闺阁女郎那般娇生惯养。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她要撑不住了,她却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那份坚韧心性,实在不负谢氏簪缨世家的传承。
殿下不说话,那我便当你答应了。
明婳并不多留,拿着帷帽就起身:殿下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裴琏薄唇动了动,有心想留,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推门离去。
走的那样干脆、利落,仿佛真的毫无半分留念。
镏金鹤擎博山炉里青烟袅袅,燃的是上好的山居六调香,这味香里添了冰片,清雅幽寒,最是凝神静气。
可今日裴琏静坐榻边,心绪却始终难平。
待到郑禹入内,请示是否发船时,裴琏颔首示意,又叫住郑禹:外头的事安排好后,来与孤手谈一局。
郑禹汗颜,心道就自己这臭棋篓子,陪殿下对弈岂不是被吊打的份。
但王主事在幽都县,李主事也留在蓟州继续调查侯勇私通东突厥之事,这船上好似只剩下自己了?
微臣遵命。郑禹叉手应下。
他很快走出客舱,一番吩咐巡查,再次回来,却见船老大的婆姨正带人收拾船尾的一间客房。
拉了个侍卫一问,才知是太子妃吩咐的。
郑禹心下奇怪。
先前太子伤口未愈,太子妃与太子分房睡情有可原,可如今太子伤口已经长合,这俩口子怎的还要分房睡?
而且两间房一头一尾,未免离得也太远。
郑禹蹙眉,拦着那 吴娘子问:船上就没有离主屋更近的空房了?
吴娘子畏惧郑禹的气势,忙弯腰叉手道:有的有的,只是夫人挑了船尾那间,说是窗户大,景色好,靠近船尾也更清静。
郑禹闻言,眉头霎时更深了。
挥了挥手让那吴娘子继续去忙,他回到船头主客舱,敲门入内。
只见宽敞轩丽的客房里,沉香悠悠,窗棂敞开。
榻边的案几上已摆好棋盘,一袭玉色长袍的俊美男人跽坐着,修长指尖持一枚白子。
暖橘色夕阳笼罩下,一时分不清是瓷白棋子更白,还是男人肤色更白。
殿下。郑禹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