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子妃想得太简单,这事暂时瞒着殿下或许无碍,若一直瞒着殿下,那他们这些人当真是要脑袋落地了。
裴琏静坐桌边,只郑禹这三言两语,他也能想象出明婳故弄玄虚威胁暗卫的模样……
敢威胁暗卫私联他身边之人,她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若非知道她的性情,换做旁人,他定要治个探听行踪的罪过,严惩不贷。
主子?郑禹惶恐地唤。
裴琏眸光微动,再次抬眼,仍是一片泠泠寒厉。
郑禹只觉后脊梁骨都发麻,强撑着镇定道:夫人也是一片好意,而且,这面再不吃就冷了……
攥在掌心的纸条又握了握紧,半晌,裴琏道:此事暂不与你计较,待回了长安,再论功过赏罚。
郑禹闻言,也知暂时逃过一劫,暗松口气,叩首谢恩。
见桌边之人没其他吩咐,郑禹道:属下先退下?
裴琏没出声,直到郑禹站起,才冷不丁问了句:除了这纸条,她可还有其他话交代?
郑禹摇头:没了。
裴琏:也没旁的物品交托?
郑禹仍是摇头:没有。
裴琏沉眸静了两息,才道:你退下罢。
郑禹叉手应了声是,待转身走到门口时,才陡然回过味来殿下为何那样问。
他转过身:夫人虽无其他交代,但阿肆说他出发那两日,夫人时常出入各大商铺,或许是给您准备生辰礼?没准等您回去,便能瞧见了。
话音未落,桌边那芝兰玉树的年轻郎君便乜来一眼:孤问你了?
郑禹一噎,忙拍了两下嘴:主子恕罪,属下这便退下。
雅间的门很快阖上,室内重归静谧。
裴琏展开掌心纸条,又将那寥寥数语看了遍,眉心微蹙。
这笔糟心的字……
看来回长安后,还是得抓着她好好练一练。
再看那碗平平无奇的长寿面,他唇角抿直。
罢了,她一片心意,浅尝一口,回头也算有个交代。
长指拿起一旁的木箸,他夹起一口面送入嘴里。
算不上多好吃,胜在汤鲜,尚算适口。
他并不爱吃面食,尤其是生辰面这种东西……
都说女人生产这日,娘奔死,儿奔生。
而像他这样的,本就不配过生辰。
呀,周郎实在太厉害了,这都能猜出来!
窗外忽的飘来女子清脆的笑语声。
裴琏敛神,偏脸朝下投去一眼。
只见缤纷如云的花灯下,一对年轻男女站在个灯谜摊子前,并肩而立,言笑晏晏。
那小娘子瞧着和他的妻子差不多年纪,仰脸看向面前的心上人时,笑靥灿烂,那张姿容寻常的脸都因这份满心满眼的欢喜而变得生动起来。
就像她一样。
盈娘,你还喜欢哪个,我继续猜。那少年郎红着脸道。
少女提着花灯,亲昵凑在少年身旁,伸手指了个螃蟹灯:我喜欢这个!
好,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猜什么。
周郎,你对我可真好。
……
聒噪。
二楼窗边,裴琏沉着眉眼,抬手将窗户掩上。
再看桌上那碗长寿面,他重新拿起木箸,浓黑的长睫缓缓低垂。
今夜天心月圆,也不知她赏了什么灯。
花弄影,月流辉,水晶宫殿五云飞。
上元节这样的日子,明婳自然也出门赏灯。
只幽都县是个北边小城,远没有长安城里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的盛况,唯一热闹些的地方,便是县衙门前的那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