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一怔,耸耸肩:行吧。
于是这日夜里,当裴琏问起明婳今日的行程,天玑一五一十如实告知。
提及靖远侯府世子时,她明显觑见太子殿下皱起的眉。
你确定那人是魏明舟?太子语气沉冷。
……抓着的那个长随是这般说的,且奴婢们听那年轻郎君的口音,的确是长安口音无疑。
天玑说着,忽的想到什么,补充道:前两日在茶馆,这人便与县令之子站在一块儿,看那县令之子热络的态度,这人八成是魏世子无疑。
且这相隔千山万水的,寻常人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冒充侯府世子吧。
天玑暗自琢磨,却听太子嗓音更冷:那日在茶馆,你们便见到他了?
天玑一怔:是。
裴琏:为何那日未曾提及?
天玑一噎,心道那日那个魏世子站在一群公子哥里一声不吭,并无任何不妥,她们便也没注意这号人。
只在主子面前可不能这样答,天玑连忙单膝跪下:奴婢失职,主子恕罪。
廊间静了好一阵,裴琏才再次开口:夫人见着他,有何反应?
天玑想了想,摇头:夫人并无什么反应,便是今日与那位魏世子说话,也不过寻常客套。
话音方落,便听头顶冷声:他们还说话了?
天玑怔忪片刻,将白日明婳与魏明舟说的两句话,鹦鹉学舌般说了遍。
她学完过了许久,头顶才传来一句:起来罢。
眼前的玄色袍摆晃过,脚步声渐远,而后便是房门推开的吱呀声。
天玑从地上起身,掸了掸衣袍,盯着那紧闭的房门,不禁奇怪地皱眉。
她怎么觉着,殿下好似格外在意这个魏世子?
客房之内,灯烛昏昏,一片静谧。
夜里天冷,明婳沐浴过后便直接钻进了被窝。
这会儿她正抱着枕头侧躺,思考着建一个帮扶老弱妇孺的积善堂要多少银钱,若让董老爷子重新开个学堂又要耗费多少银钱……
唉,若是姐姐在就好了,姐姐最会算账,一个晚上就能给出一份切实可行的方案,便也不用她这般费脑筋琢磨。
她想得入迷,连屋里进了人也不知,直到幔帐被掀起一边,一道浓重高大的阴影兜头罩来,她才惊愕抬起眼。
当看到那熟悉的如玉脸庞,方才一瞬揪紧的心也放松下来:殿下,是你啊,吓我一跳。
裴琏垂着黑眸:不是孤,还能是谁?
我以为是坏人呢。明婳抱着被子起身,语气不觉 透着一丝娇嗔:谁叫你走路都不出声。
是你魂不守舍,心不在屋里。
男人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明婳只当他随口一说,并未多想。
但看他仍是身姿笔直地站在床前,宛若一座巍峨高山,莫名有些压迫之感,她伸手去拉他的袍袖:你站着不累吗?坐下说罢。
裴琏瞥过那只揪着衣袖的白嫩柔荑,再看她仰脸看来的清澈眸光,薄唇抿了抿,终是在榻边坐下。
没了那高大身形的遮挡,帐外的烛光也透进床帏间。
他看向明婳:方才在帐子里想什么?
明婳道:就在想柳花胡同的事呀。
见裴琏仍看着她,似是在等她继续说,明婳心下有点小小诧异,又有点欢喜。
他竟然有耐心听她说这些琐碎了呢。
既如此,她也不吝啬言语,将今日她做了些什么如实告知,末了,又一脸认真的求教:殿下你这般聪颖,帮我想想这积善堂该如何办呢?我现下只初初有这么个念头,脑子却一团乱麻般,实在不知该从何做起。
见她一副虚心求教的好学生模样,裴琏略作沉吟,大致与她讲了些章程。
明婳听得格外专注,甚至还要掀被下床:你慢点说,我去找些纸笔记下。
还未起身,便被裴琏抬手拉了回来:不必。此等小事,明日让王主事草拟一份便是。
明婳闻言,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咬了咬唇瓣:殿下我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裴琏:为何这样说?
明婳:这样的‘小事’都无从下手……
裴琏反应过来,正色道:孤并非那个意思。
见她不语,他只好耐着性子添补道:术业有专攻,诸如王玮、李昶安等官吏,他们苦读多年,方才知晓这些治理民生的策论,你又不像他们自幼便学那些经世济民的道理,不会也正常。
明婳看向他:那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学无止境,你若想学,何时都不晚。只你也不用入朝为官,与其琢磨学这些,倒不如学会如何用人。
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