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月采雁怔了下,而后战战兢兢,头伏拜得更低:是、是,奴婢们笨嘴拙舌,殿下息怒。
裴琏并不怒,只觉着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婢子都这般不知规矩,当真是奴才随主。
告诉你们主子,大婚三日已过,往后分殿而居,孤今夜不过来。
说罢,抬步离开。
殿内宫人们纷纷屈膝:恭送太子殿下。
直至那脚步声走远,再也听不见,采月和采雁才长舒一口气,彼此都从眼里看到劫后余生的庆幸。
稍缓两口气,两婢硬着头皮走到殿内,将太子的话转达给了在榻边生闷气的明婳。
明婳也不指望那木头太子能哄她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走了。
甚至还说要和她分殿而居,今夜不来了。
可他不是我的夫君吗,而且我们才成婚,他就要去别的地方住?明婳惊愕。
采月弯腰道:娘……主子,太子是您的夫君不假,但也不是所有夫妇都会住在一起……
明婳蹙眉:可我爹爹阿娘就是每晚住在一块儿,而且我听说,父皇和母后也是同住一殿,这么多年都没分过殿呢。
采月一噎,将皮球踢给采雁。
采雁上前替明婳锤肩,低声哄道:主子消消气,咱们王爷王妃和帝后都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但大部分的世家大族、官宦人家,夫妻俩都各有院落,偶尔才住一块儿的……您想想,若是夫妻夜夜住在一起,那后院那些妾侍怎么办……
话未说完,明婳瞪大了眼:妾侍?你是说,太子还会有妾侍?
采雁:……
完了,反向安慰了。
于是又把皮球踢回给采月,采月赔着笑脸道:主子别想那么多,您才刚嫁过来呢,怎会有妾侍。且太子殿下也不是那等贪花好色之徒,奴婢打听过了,先前有个宫女胆大包天想爬床,被太子杖责二十棍赶出去了,从此内殿再无宫婢,全是小太监近身伺候太子起居。这样洁身自好的郎君,怎会才娶妻就纳妾呢。
两婢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满,毕竟自家娘子嫁的可是储君,皇家出了皇帝一位痴情种已是稀世罕见,再出一个痴情种,这概率……实在难说。
她们也只能暂时哄着主子,盼着她再大一些,成熟一些,能自然而然接受这些世间规则。
妾侍这一茬暂时揭过,至于分殿而居这事。
明婳看向身后红艳艳的大床,不觉攥紧了膝头衣裙,闷闷咕哝:分殿就分殿,他不来,我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还没人和我抢被子呢。
她才不稀罕和他一起睡呢,一点都不!
且说另一边,离开东宫的路上,裴瑶轻轻拉住身侧之人的衣袖:兰君姐姐。
许兰君兀自发愣,陡然回过神,垂下眼:小殿下有何吩咐?
裴瑶咬了咬唇,道:对不住。
许兰君愕然:小殿下为何这样说?
裴瑶道:我不该不打招呼就偷溜出来,害你担心。
许兰君眸光柔了,语气也放软:小殿下若是下次想来找太子妃玩,大大方方地去,这大热天的你连轿子都没乘,一个人跑这么远,多热多累呀。
她这般温声细语,裴瑶迟疑片刻,还是决定与她说实话:我是怕你知道我来寻嫂嫂,会觉得我是个小叛徒。
许兰君怔了下,待明白小公主的意思,心下又涩又软。
她蹲下身,神色柔婉:太子妃是你的嫂嫂,你与她亲近是好事。至于从前那些玩笑话,殿下莫要再多想。臣女已经与梁家郎君定了亲,明年就要与他成婚了。
裴瑶眨眨眼:那兰君姐姐你……你不喜欢我皇兄了吗?
许兰君面色微变,环顾左右,压低声音:这种话殿下日后千万别再说了,对臣女、对太子、对太子妃都不好。
我知道,所以偷偷问你呢。裴瑶人虽小,但长在宫里,也知许多事得顾忌。
许兰君垂了垂长睫,再次抬眼,她轻笑:太子和太子妃才是天生一对,殿下方才不是瞧见了么,咱们还没走出殿内,你皇兄就牵住你嫂嫂的手了。
那样矜持守礼的一个人,有朝一日竟会主动去牵女子的手。
如何不叫人羡慕呢。
裴瑶想到方才那一瞥,恍然点头:是哦,皇兄一向不喜与人亲近的,看来他也很喜欢嫂嫂!
许兰君扯扯嘴角,牵住小公主的手:我们快走吧,教音律课的李侍郎脾气不好,迟了怕是要挨训了。
当日夜里,小公主和帝后一起用膳,照往常叽叽喳喳分享起她这一日都做了些什么,自然也包括溜去东宫的事。
……我可太喜欢新嫂嫂了,她长得仙女样漂亮,还会陪我打双陆!对了,她还说她带了北庭的厨子,可以给我做北地的吃食。
裴瑶绘声绘色说着,包括自家皇兄牵嫂嫂的手也说了:皇兄羞羞脸,我和兰君姐姐都没走远呢,他也不避着些。
说着,她想到什么,朝自家父皇嘻嘻笑:我知道了,皇兄是和父皇学的!
父皇也总爱牵母后的手,好几回她还撞见父皇抱着母后要亲亲。
听到小女儿的童言无忌,皇后赧然,没好气斜了皇帝一眼。
永熙帝倒是一脸坦然,夹了块樱桃肉放进女儿碗中:好好吃你的饭。
又夹了块排骨到皇后碗里,温声道:阿妩也吃,今日御膳房这道排骨烧得很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