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单子不是见人就发,要看准妇人夫郎,尤其是中等年纪。其次要去人多热闹的地方,比如东西两市,买菜买肉的寻常居民最多,像码头这种地方就不行,来来往往都是商客,谁没事会跑到巷子里来买鸡蛋?
一边发一边还要说,贺尧川找了两个嘴皮子机灵的,说话十分中听,笑起来也乖巧。
这是卖给散户的宣传法子,酒楼食肆又是另一种办法,这里头有门道,要拖关系搭人情,云溪县虽然不大,但是各行各业都有行会。你自己想悄悄赚大钱,人家看了就要眼红,独门独户是做不大的。
行会那边,陈老板拍拍胸脯答应了,愿意给他们引荐行会里的人。真正的大商户,每月赚的流水至少几百两,他们这几两十几两银子人家不放在心上,也就是递个投名状。
等做大了,会费肯定要交,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花钱是花钱,也能得行里的保护。
单子发出去,现在只等效果。夏日天热,过了晌午外出买菜的人不多,他收了摊子准备回家。
在路过靠近河边那一条贫巷时,贺尧川下意识侧目一看,在露天的死胡同里看见一群乞丐。这是县里最混杂的地方,地头蛇小混混乞丐都聚在这里,巷子脏污恶浊,那些人就躺在破草席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虱子都能满身跑。
在这个分三六九等的时代,他们就是最下等的,做苦工也没人要。这些人也懒散惯了,或偷或抢,没被人发现最好,发现了被打残那也只能怪运气不好,再不行就要饭,吃了今天没明天。
贺尧川鬼使神差停下脚步,终于让他找到停留的理由,他在一群混混乞丐中看到熟悉的人,周鹏。
上次告官那件事情以后,他笃定周鹏再也猖獗不起来,只保证他不会再欺负吴慧,别的事情贺尧川没闲心打听。
现在一看,周鹏差点叫他认不出来,以前还长袖长衫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嘴里也能蹦出两句之乎者也。如今蓬头垢面躺在破席上,瘦的皮包骨,一件脏衣蔽体,一个缺碗要饭。
周鹏仿佛三魂没了七魄,也没看见贺尧川。贺尧川不再管他,只看一眼便离去。
午后的山林热风滚滚,林榆翻身睡不着,起身到大嫂房间里逗团团。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模样变化很大,个头长的也快。
杨林无事的时候跟在林榆旁边伺候,看见房里换下来的尿布,他随手帮着洗了。孙月华怪不好意思,杨夫郎是二弟给榆哥儿请来的,倒来帮她做事了。
“举手之劳,来之前东家就说了,家中杂事也帮着照料。”贺尧川给的月例多,他就该多做事,不然拿了钱心里不踏实。
林榆跟大嫂说会儿话,团团忽然哭起来,肉乎乎的手不停揉眼睛,孙月华嘘一声:“想睡觉了,每日下午都要睡一个时辰。”
林榆慢慢挪起来,“大嫂哄他睡,我也去鸡场那边看看。”
“天热别去太久,记得回来,”孙月华叮嘱他。
林榆点点头说知道了,鸡场离家不远,还有杨阿嬷扶着他,路上并不担心磕磕跘跘。
今年孵的三窝鸡仔全部长大了,两百多只数目不少,有在山坡上啄食的,还有树下纳凉的,棚里也歇了不少,树林子里最多,跑来跑去抢虫子吃。
今年挪了新地方,野鸡个头比去年长的更快,到了年底应该能早点出栏。赵大力照顾的很用心,有时候半夜醒了,也要过来看看。
他一个人住茅屋,比在贺家柴房里更自在一些,茅屋陈设很简单,一张架子床,一张吃饭的桌子,有时候在贺家打了饭直接回来吃。竹帘后面是洗澡桶,一人足够了,衣裳也没几件,能有换洗的就行。
林榆没进茅屋坐,而是直奔鸡棚,里面有几只好斗的公鸡,戴了鸡眼睛也没用,赵大力只能把它们单独关押,也不能放出去,怕伤了其他鸡。
林榆点点头,知道他做事是尽心尽力的。鸡食的调配比例他教过赵大力,玉米高粱小麦这些都必不可少,饮水每天换两次,用煮过的热水放凉再喂。
前几天刚给鸡群剪完羽翅,明天又得把公母都分开养,琐琐碎碎的全部都是事。林榆怀了身子行动不便,事情就交给大川他俩。
他有些困乏,打着哈欠往回走。昨夜宝宝折腾的他睡不好,一双小脚在肚子里猛踢,刚开始林榆害怕的很,后来就习惯了。
躺在床上帷幔放下,林榆轻轻拍打蒲扇,凉风阵阵吹来,眼皮也渐渐沉重,扑打扇子的手停下,搭在肚皮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