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如果你是我,你会恨他吗。怀梵的声音慢慢地起伏了起来,他皱着眉,好像在对怀霏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他道,我恨他闭口不言,恨他做出那个麻木低沉的样子,我甚至觉得他该死……我简直想掐住他的脖子,揍他一顿,问他究竟瞒了我什么……但他什么也不愿意和我说。
我像个局外人,怀梵的怒意中含着悲凉,若有所指地说,无论是哪盘局。
荀听没有立场去评价任何人的感受,只能以沉默作答。
怀梵冷静了很久,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曾经很敬仰我的兄长。
他作为乜伽的储君,还是其它的什么身份,都是无可挑剔的。怀梵说,不止是我,老师你,我的母亲,甚至是以利沙,曾经都以他为骄傲。
以利沙……你知道的,他虽然是个残忍的混蛋,但他对怀霏的拥护和信任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这种执念太深,以至于他在被怀霏投进监狱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背叛’,他憎恨怀霏,骂怀霏忘恩负义,在狱门前咬碎了牙齿。
嗯……荀听一边接受着新信息,一边作为涅肖,还得装作早已知情的神态,他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怀梵的手扶着栏杆的手指攥起来:以利沙看着怀霏长大的,怀霏本就重情重义,怎么可能对他的舅父一点感情都没有?
怀梵说道:您不知道,怀霏在知道以利沙死讯之后,去他的旧宅没吃没喝地整整待了一天。怀霏对我说,他少时有次染了重病,舅父也这样做过。
我说,以利沙这个人太过极端,你没必要为他感到愧疚。
怀梵对以利沙似乎没有任何余缀的感情,他提起这个人时从来都不会感到亲切。
怀霏不这么想,怀梵叹了一口气,说,他在知道舅父死后,萌生了一种强烈的想法——怀霏说,他有一刻甚至想放弃一切,动用权力或者停下改革,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亲人和朋友。
怀梵顿了顿。
但他永远也不会去做,怀梵说,兄长是这样和我发誓的。
那一刻的想法让怀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也是个有私欲有贪念的平凡人。
但以利沙的暴虐和草芥人命是血筑的事实,怀霏的性格是不会允许那一丝情义侵占理智的,他需要给鼓婆区受压榨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怀霏没有愧疚,他只为自己的私念感到羞耻。
守夜心里的神与平凡人之间就差的只是这一念而已。
犹如登天的一念。
我做不到像他那样果断、公私分明,怀梵像是在承认错误似的,喃喃道,我现在……
怀梵此刻提起这件事来,似乎有些物是人非的意味——怀霏珍视的那些人几乎全部不在了。荀听也不知道现在的涅肖,是否还能称之为涅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