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未澜扭头看了一眼:“好像是淮月的手机,他忘记拿上去了。”
凌彻拿起手机:“你们继续。”
客房在二楼,凌彻走上楼梯,手里的电话停了又响,让他不由加快脚步。
走到客房门口,他正要敲门,房门却提前一步打开。
凌彻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淮月做江剧里的旦角装扮,服饰妆面一应俱全,他穿着正红色做底的戏服,上面绣着牡丹纹,服饰极艳丽,却也盖不住那张脸的容光。
他骨相生得太好,红色的油彩在他脸上像一朵晕染开的花,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眼尾被油彩勾勒出上挑的弧度,本应是娇媚女儿态,他神情里的冷淡却硬生生冲淡了这一点,让他的气质显得极矛盾,这种矛盾感行成了极致的吸引力,让人完全移不开目光。
凌彻在宁江镇茶馆第一次听淮月唱戏时曾想象过他穿戏服的模样,直到现在亲眼看到,他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到底有多匮乏。
竟无法描摹出他姿容的万一。
怔愣片刻,凌彻喉结滚了滚,下意识发问:“你怎么……”
话刚出口他便倏然想起了他昨天哄人来参加聚会时的戏言,又猛地截断话头。
他万万没想到,他随口的一句话,淮月却盛装而来,送给他一个盛大的惊喜。
淮月先前借着换衣服的借口来了客房,又拜托管家帮他送来他之前带过来的东西。
他上完妆才发现手机没带,正打算开门出去寻人,却刚开门就见门口立着个高大的人影。
淮月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向有些愣怔的凌彻,静默片刻后才开口:“凌老师想在哪里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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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出来就是一间起居室,凌彻坐在沙发上,目光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这一折戏。
唱戏时的淮月完全是另一个人,不管是神态、动作还是唱腔,都完美地融入了扮演的角色里,轻易便能把观看的人带入情境里。
这样耀眼,无怪乎江剧大师郝钦第一次见面便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旁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淮月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回想起在宁江村录的那一期节目,淮月对于唱戏隐约的抵触并不是无迹可寻。
他今日却盛装而来送给他这一折戏,贺他生辰吉乐,祝他顺遂安康。
凌彻喉咙发干,胸腔迸发出强烈的欢悦,为这独一份的惊喜。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淮月对他的一切特殊,都是源于一个月前那次出手相助。
凌彻看着淮月戏中的一颦一笑。
他突然很想回到在云篱村的那个夜晚,在淮月说出要报答他时,收回随口说出的那句“随你”。
他后悔了。
他不想要他的报答了。
第26章
淮月幼时看过一出戏。
那是淮父的生辰宴上, 府中请了戏班子搭台唱戏。
戏文里讲的是一对孤儿寡母被亲戚霸占了家中产业赶出家门,寡母绝望之下带着孩子投了河,恰巧被路过的钦差大臣救下。
钦差心有不忍,答应为妇人主持公道, 却在查探的过程中发现了旁支亲戚设计杀害男主人图谋财产、又贿赂当地县令帮忙遮掩的真相。
最后恶人被绳之以法, 斩首示众, 让人拍手称快。
戏班子是从外地来的,这出戏唱得极好,结束后台下的看客们仍觉意犹未尽。
坐在第一排的小淮月却拧着眉,眼里有些疑惑。
彼时淮月才六岁,他随了母亲的长相, 生得粉雕玉琢,他穿了身鹅黄色的小袍子, 领口上缝了兔毛, 更衬得玉雪可爱。
戏班子戏唱得好,淮父下令奖赏,台上的伶人感激地跪下谢赏,演“孤儿”的男孩跟着躬下单薄的背,小淮月也终于再次看清了他侧颈狰狞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