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那么大的蛇。”中年人发出了惋惜的感叹,露出了一口布满牙垢的斑黄牙齿。
“是啊,哥,这条蛇要是活着,就这体型,这颜色,赵老板得给咱这个数。”
一个猴精似的年轻人摊开了双手,比了个十。中年人笑了一声,用那双布满乌黑血渍的手重重拍了他一下:
“要真活着,带出去还麻烦,咱做这行的,管这些畜生是死是活!再说了,”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上次在岩壁那边见到那条蛇,体型绝对不逊于这条,小宝贝,可别让我找到你,呵!”
年轻人摸了摸颈部黏湿的液体,暗暗呸了一声,在中年人看向他时陪笑道“是,哥说的都对,哥,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今个儿是?”
“走吧,云河还在汛期,在林子过夜不安全。”
两个人一前一后,佯装打扮一番,顺着隐秘的小道跳上了一直在等候的皮卡。
被篷布遮掩的后斗里一声声凄厉的尖叫不断传出,“碰&ash;&ash;”子弹飞出了膛口,猩红的血液从笼中滴到了泥地上。
今天,可怜的自然之母又失去了多少孩子呢?她不知晓,她只能紧紧拥抱着未被夺走的子嗣,催促着夜幕赶紧降下帷帐,庇佑她柔弱的孩子们。
*
夕阳被奔涌的云河吞噬,只留下了水面转瞬即逝的耀黄,高大乔木上飘落的枝叶覆在了两条蛇身上,堆积的落叶让周遭的温度都提升了些许,温暖的天然床位让昏睡的镜流下意识寻找着绵软的被子。
浅灰色的纤细尾巴抖了又抖,但他什么也没找到,于是在蠕动的身体触及到光滑温热的鳞甲时,他钻进了飔风的怀里。
但当神经反馈的触感被大脑接收时,镜流突然惊醒,在萤火虫尾部散发的点点星光的召唤下,漆黑的鳞片印入了他的眼帘。
意识还没完全回笼,但依稀记得白日战斗结束后飔风质问的小蛇,颤动着鳞片,那严厉的训斥在他心底又一次响起,对于发火的飔风异常畏惧的他,甚至还没看清眼前蛇的表情,就不自觉开始道歉。
“对不起,飔风,我,我只是希望能帮到你。”
镜流的动作不算轻,浅眠中的飔风瞬间清醒了过来,还没回神的他就听到了小蛇发抖的声音。
“什么?”
已经将白天的事情抛之脑后的飔风,下意识地认为柔弱的小蛇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他将搭在小蛇身上的尾巴绕得更紧了些,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小蛇痛苦又不会让他逃走的力道,安抚着颤抖的镜流。
“别怕,我在。”
镜流怔住了,他不知道飔风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直到他看到了飔风迷蒙的双眼与周身暴涨的的杀意。
镜流沉默了,片刻后,怀揣着一点蛇也能有起床气的震撼,他直起身体,把自己弯成了直角。
这是一个类似鞠躬道歉的姿势,但不太适应头抵在地面上的小蛇没坚持两秒,就重新在飔风的注视下恢复了原样。
心虚的镜流蹭到了飔风身边,发出了细不可闻的询问“飔风,我吵醒你了?”
意识到方才自己在鸡同鸭讲的两条蛇,对视了一眼。
*
耳畔一声长叹,没从惊惧中回复完全的镜流,控制不住自己,他又开始发抖。
心爱的蛇真的太胆小了,已经彻底清醒让理智占据高地的飔风,在看到镜流因为自己的叹息而开始颤抖时,他又叹息了一声。
随即,他问出了一直深埋于心底的疑问:
“我真的很可怕吗,镜流?”
镜流抬起头,墨色圆瞳中倒映着他的身影,还没等他回答,飔风又发出了另一个疑问“为什么你惧我比惧强敌更甚?”
镜流呆立在了原地,片刻后,他张了张嘴,发出了干涩的声音“没有,飔风,我,我不是……”
“你很好,你是我见过,见过最好的蛇。”吞咽着不存在的唾液,镜流的眼鳞逐渐被水雾洇湿。
“我,我只是担心,你会厌弃我,会觉得我烦蛇,会认为我太弱小……”
飔风将小蛇断断续续的声音收入了心底,他看着抽泣的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