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对无言,皆有千般思绪。
宋昱见玉娘眸中忧色如雾,心头倏地软了几分。拍了拍身侧锦褥,玉娘,过来坐。
玉栀顺从地挨着他坐下,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轻轻摩挲。抬眸时,正撞进那双含着柔光的俊眸里,一时心神微乱。
宋昱轻声道,可是有什么话儿,要与我讲的?
她朱唇轻启,欲言又止,终是低声道,奴婢确不该私见表公子,可是...
语未毕,腕上忽觉一紧,玉栀惊而抬眸,只见宋昱原本温润的神色已然沉下。她垂首低语,表公子当日执意讨个说法,奴婢总该与他分说明白。
如何分说?宋昱语气渐紧。
奴婢既已随了公子,自是再无与表公子纠缠之理。
那为何…宋昱嗓音涩然,语中酸意几欲漫出,与他搂作一处?
玉栀急急解释道,是他突然抱了过来,奴婢根本挣不脱。
听罢这番解释,宋昱心头那根绷了多日的弦稍松,却仍不肯罢休,他既说要带你走,你可曾...动过心?
玉栀猛地抬头,眸中水光盈盈,不会的,奴婢不会答应的。
哦?宋昱故意挑眉,他不是你旧日情郎么?
玉栀低头,长睫微颤,旧事已矣,不提也罢。
这般含糊的应答,惹得他甚是不快。他不过想她亲口说出那句我不喜欢他了。终未得此言,心下愈发不快,他语气亦冷,如此说来,若非我强留,你早随他去了?
绝不会的!她紧忙辩解,若存二心,奴婢何必再来见您?
宋昱闻言,眉间阴翳稍散,遂执她柔夷于掌中把玩,似怜又似惜,罢了,爷信你。
忽地话锋一转,眸色微敛,那如今...玉娘心在谁处?
玉栀沉吟良久,方低声道,奴婢...没有资格喜欢谁。
此语一出,宋昱心中一震,尚未开口,便听她轻声续道,您即将大婚,不该再与奴婢纠缠不清。她垂眸盯着二人交握的手,神色怅然,何况奴婢不过是个通房...对未来夫人,实在不公。
你这是讨名分?宋昱面色微变,爷又非说不给你...
奴婢不要。玉栀语气少见地坚定,奴婢不愿步姨母后尘,日日仰人鼻息度日。
宋昱一时语塞,半晌又开口,那你待如何?我总不能...语至此,竟觉艰涩难言,良久方低低吐出四字,娶你为妻...
纵有千般情意,终究抵不过门第悬殊。无三书六礼,无媒妁之言,更无宗族允诺,如何能违礼法之大,娶一落魄孤女为正妻?
玉栀闻之,倒也无甚异色,仿佛早有预料。于是她道,所以…请您安心迎娶贵女,奴婢会侍奉至大婚之日…
你要走?宋昱一时惊怒交加,牢牢攥紧她手腕,谁准你走的?既做了爷的通房,就是爷的人,还想往哪儿去?
玉栀摇头,奴婢只求与姨母平淡度日,再不涉后宅纷争。
宋昱一听,忙道,可是怕郡主欺你?玉娘且宽心,郡主乃贤良之人,断不会苛待于你。再说,纵她进门,爷的心里也只你一人。
玉栀实在不想与之争辩。倒不是个善妒的人,她心中自有一份清高,只因不愿屈身为妾,分那一人之宠。
她神色淡然,已将此事搁下,不愿再多言语,遂轻唤门外的薛贵进来,将那药汤端入。
宋昱见她如此,眼底锐色尽敛,望她之时,眸中竟带了几分小心之色,似惧她不悦,又似怕她转身便去。
只听他道,玉娘,我言无虚,你须信我。我这颗心,满满当当,只装得你一人。
玉栀未答,只轻轻应了一声嗯,便接过药碗在手。
她舀了些汤药,送至宋昱唇边。宋昱低头啜了一口,苦涩入喉,面上却带笑,柔声道,玉娘亲手喂的,纵是这苦汤,也觉甜呢。
一旁的薛贵听罢,只觉脸上发烫,低头不语,恨不能当场化作一缕青烟,遁出房中去。